这一切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分明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发觉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
可是,现如今,他却对长公主殿下的荒唐行径要更加关注、更加感兴趣。以至于,在看到长公主殿下和慕兰舟、宿寒私交甚笃之后,裴晏离起初只有满心满眼的嫉妒愤懑与怨恨之情。
当他得知宁昭长公主亲手提拔了祁书影之后,裴晏离一开始也只是觉得祁书影十分碍眼。
他的愤怒、他的不满,全部都来源于宁昭长公主对他的不管不顾,以及长公主殿下对旁人的亲近。
与攘权夺利毫无关系。
他险些要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然而,身为野心勃勃的摄政王,他应当思虑得更加长远、更加谨慎才是。
成大事者,又岂可轻易耽溺于男欢女爱?
裴晏离不得不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规劝、告诫、警示着自己。他不应当再被宁昭长公主随意地牵动心神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肮脏又龌龊的阴暗想法,宛如附骨之疽一般,在他的心底疯狂地肆意滋长着——
等到他荣登大典、君临天下的那一日,他便可以为宁昭长公主打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然后,他会将她用精雕细琢的纯金锁链紧紧地锁在偌大的床榻之上,让她那双勾人的眸子里只能存在着他一个人的身影,让她的心里每时每刻都只能想着他、念着他。
哪怕……是恨着他。
他也在所不惜。
……
夕雾自然没有去管裴晏离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如皇帝所愿地那般“敦本务实”地“垂帘听政”。
尽管她下朝之后行事依旧荒唐无比,但是,在文武百官的心中,宁昭长公主的形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转变了。
很多时候,“浪子回头”会让人更加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原本,宁昭长公主声名狼藉,众人皆知她荒淫无度、不学无术。然而,现如今,她却能将政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井井有条,这便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更遑论……丞相慕兰舟和大将军宿寒,似乎都隐隐约约地站在了长公主殿下的那一边。
那么,身为景熙的嫡长公主,宁昭长公主又为何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于情于理,宁昭长公主都是最为正统的继承人,无可指摘。
……
慕兰舟从不避讳在人前和长公主殿下亲近。
而长公主殿下为了他的声名考虑,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疏远他。她说他芝兰玉树,不应当像她一样变得声名狼藉。
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
更遑论……那些“流言蜚语”并非只是道听途说的空穴来风。
他慕兰舟确实与宁昭长公主有肌肤之亲。他的确是长公主殿下的“入幕之宾”。他也是真真切切地为了长公主殿下而神魂颠倒。
他甚至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心悦于长公主殿下。
这样的话,那些自不量力、前仆后继的人是不是就会稍微少一些了?
他本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慕兰舟了。他甚至会因为长公主殿下的一颦一笑而轻易动情。
慕兰舟既唾弃于自己的卑劣想法,又庆幸于长公主殿下对他的偏爱。
他一面觉得长公主殿下的垂怜于他而言,已然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恩赐了;一面又觉得……若是长公主殿下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他自私自利。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人人交口称赞的所谓君子。他恨不得自己能够独占长公主殿下。
他当然也看不惯大将军宿寒。
慕兰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一天到晚只知道杀敌破阵的大将军,有朝一日也会……如同一条忠心耿耿的家犬一般,对长公主殿下唯命是从。
可是,如今长公主殿下尚未登基。宿寒作为景熙的大将军,于长公主殿下而言,是一大助力。
慕兰舟也只得暂且忍气吞声。
……
殊不知,宿寒的心底也是这么想的。
————
“长公主殿下,微臣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只不过却始终不得要领,不知殿下可否略微指点一二?”祁书影毕恭毕敬地朝夕雾行了礼。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若是细细听去,便会发现他佯装镇定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期待之意。
夕雾闻言,下意识地驻足回首。只见祁书影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见长公主殿下回眸看他,祁书影那俊秀的脸上不由地划过了一抹隐隐约约的紧张之色。
夕雾挑了挑眉,她勾唇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祁御史还真有闲情逸致啊。不过,既然你开口相求,本宫又岂有不应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