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你呢?怎么突然回临州了?我听说你在辽城商行做得不错。”
许忱:“这次随商队南下,本来是想回趟临州处理点家事。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江南战事。”
二人说话间又回到了许宅。天青手脚向来麻利,半天的功夫,已经按许忱吩咐,在许宅门前搭了棚子开始施粥了。
苏逸看着逐渐变长的队伍,“许忱,你如果有动作,宜早不宜迟。”
这是在告诉许忱要逃里临州的话,要快。
苏逸说完也不等许忱答复,直接策马带着亲卫径直往城门而去了。
当夜临城许宅许二少爷厢房里,许忱躺在熟悉又陌生的金丝软塌上,辗转难眠。派出去寻找许家人的家丁和护卫队,还没有传来消息。
许忱心中不安愈发强烈,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还做了许多混乱模糊的梦。
一会是淮婉带着许忱在躲避什么人追杀,淮婉拉着许忱奔跑着。忽而地面坍塌,许忱又跌进了一个锦绣花丛里,拉着一个小男孩玩耍。还未待许忱看清小男孩的样貌,发现自己已经拿着一把木剑在竹院里挥舞,而淮婉立在一旁对着他笑,许忱想再留恋多一刻那一抹许多年未见的笑容。忽而又是回到路遇沙匪命悬一刻的时候....诸多种种,浮光掠影似的不知是否存在的记忆碎片,破损而混乱的梦境接踵而至。
直至许忱被门外管家拍门声惊醒,恍悟间醒来,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今夕何夕。
“ 二少爷!!二少爷不好了!”管家拍着许忱的房门把许忱从梦中惊醒,许忱按了按昏昏沉沉的脑袋,眼神逐渐转明,立即前去开门。
“怎么了?”
寒冬腊月,许忱未着一件外衣就开了房门,寒风裹挟着管家脱口而出的事实,无情而残忍地冲散了许忱身上剩余的一点暖意。
许忱已经看不清一路上迎上来几个许宅仆人,也不知道谁何时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只因许忱听到消息后,连鞋袜都没穿就跑到了许宅大堂中。
大堂中摆着三幅盖着白布的尸裹。
是今日一早,随许景恒去给王侍中母亲贺寿的车夫回来了。一起回来的是许景恒、许父。许大娘子三人的尸首。
寿宴地点在江南战线前沿,三人因战事波及而亡。马夫趁着混乱又幸好还有马车,脚程稍快,才从前线带回三人尸首,一连马不停蹄赶了两天才到。
许忱怔怔地站着,好一会才跪在三人面前。似乎是要确认事实一般,逐一掀开了三人的白布查看。许忱此时脸上已几乎不见血色,缓缓开口,声音无力但还算平稳:“陈伯...劳烦.......”
管家:“二少爷,老奴明白,操持...丧事就交给老奴安排就好了。二少爷,你保重,节哀啊...”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许忱一身孝服,头戴额巾,跪在三台棺椁前守灵。烧着黄纸,火光中的许忱面无表情,像是个玉雕的人像,只木然地看着这火焰吞噬。
许忱只觉得心中一腔愤恨都成空,空落落只得了一地黄纸。许忱掰碎了灰烬细细琢磨,却发现,原本年幼时的隐忍蛰伏,年少时的愤恨离家,再到后来,看着辽城商行在自己手里日益壮大,想着一日回临州的扬眉解气...诸多种种,不甘与不平,愤恨与委屈,都如同这火焰一样,挣扎跳跃后,一朝熄灭,连最后一点余温也稍纵即逝,在冬夜里一阵夜风袭来后,还能留下什么?
偌大的灵堂里,许忱孤身一人,慢慢地弯下了脊背,双手捂上了脸,哭了。
他只不过是想家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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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守城首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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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沉,前几日还明月高悬,今夜却生起了厚厚的云层,夜黑风高透不出半点微光。
临城门外数地处,密密麻麻地聚集起了一支军队,正是趁着夜色急行的北牧军。
为首将领,戴着玄铁面罩头盔,一身黑色铠甲,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忽而一抬手,看着远处隐隐约约露出光亮的临州城,双眸幽深似野狼在黑暗中窥视猎物。
宣城,皇宫内魏帝寝宫。
诺大的床榻上,明黄的被子平平整整的盖着,堪堪只在中间微微隆起一线,而露出来的脸庞是枯瘦的毫无生气的。只不过两年光影,这位昔日曾征战沙场的皇帝,到了风烛残年之时,身形如同枯木,苍老而干枯。
“太子...”他声音浑浊而无力,像漏了气的风箱一般,喘息声都盖过了话语的内容。
“儿臣在。”床榻边跪着一人回答道。此人约莫三四十,生得还算俊朗,还留着胡须,正是当朝太子景允。
“景渊、景睿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