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帝走后,阿姩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向工人伐木的地方走去,没走几步,双肩上就多了两柄三斤重的横刀,阿姩垂下眼眸,见两片步兵甲在身后反射出明晃晃的银光。
“不准动!”
步兵厉声警告,将阿姩的手系在身后,又在她嘴中堵了一块又脏又臭的抹布。
第27章 祸福
山谷斧凿之声不绝于耳,晚霞晕染天际。
工人们只花了半天的功夫便磨好了础柱,接下来,需要大批精湛的手艺人雕刻梁托和斗拱。
阳光隐于暮色中,李奕焦急地往山上望了一眼,反复追问那几个随阿姩上山的工人。
“阿姩小娘子可能被士兵带走了。”
工人们当时见一支浩浩荡荡的猎队盘旋在山顶,似一条蜿蜒斗折的黄龙,队中骑马之人多背弩箭,步走之人披甲持刀,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那条黄龙护在其中。
李奕听闻皇帝今日出行游猎,却不知游猎的地点选在了凤凰山,天子身边一向戒备森严,若是阿姩被误认为歹人,以皇家卫兵抽刀拔剑的速度来看,阿姩怕是凶多吉少了。
日沉之时,筑地燃起烛灯,李奕在昏暗的峡谷里摸索了几里路,依稀听见几声“咕咕”的鸣叫,他不确定这是不是鹰的叫声,但好歹这叫声给他提供了一条模糊的线索,他循着叫声传来的方向往山上走了几步,刚巧遇到一片碧色的长裙在林间摇曳。
“阿姩?”李奕朝那席长裙叫了声。
裙角忽而停摆,穿裙的人停下脚步,静静站在原地,微微转头,向四周探视。
李奕手脚并用地往陡坡上爬了几步,大声喊道:“阿姩是你吗?我是李奕!”
碧裙再次晃了几下,裙底的布靴上粘满了泥土,穿裙的人一手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另一手维持着身体平衡,挪着碎步,小心翼翼地向李奕所在的方位走去。
伴着一阵碎石滑落的声音,那双布靴弯折了一下,在洼地上方踩空,出溜一下飞了出去,靴子的主人倒在草里,抱紧双臂,从山上滚了下来。
李奕见状,急忙用脚勾住身旁的树根,双手向前扑去,猛力拖住了对方的身体。
“阿姩?”李奕蹲下来,发现那条绿裙已被荆棘划出了道道缺口,露出了内面的白色底衣。
阿姩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用手掌覆住脸,默声啜泣。
刹那间,李奕脑海中突然蹦出了无数种可怖的想法,他扶起阿姩,抓着她满是血痕的手,温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愠怒:“那群士兵把你怎么了?”
阿姩摇着头,潸然泪下,“没有,是……”
她坐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胸口像闷了块大石头。
李奕抬头,见两步开外的地方躺着一只被蒙住眼睛的鹘鹰,身上裹着毡布,正惶恐地蹬着脚爪。他托起阿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让阿姩倚在背上,弯腰捡起那只鹘鹰,抱在怀中,向山下走去。
阿姩痛苦地闭上眼睛,她越想忘记的,越是以洪水猛兽的势头一遍遍侵蚀着她的记忆。
“你叫……阿姩?”皇帝骑在马上,向下睥睨。
阿姩被士兵摁倒,跪下时,膝盖磕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疼得她“呜”了一声。她不停地用舌头顶着嘴里的抹布,想把那块难闻的东西从嘴里吐出去。
“朕略有耳闻,你的训鹰术甚佳,能训出识路的猎鹰,还能让猎鹰带领各路胡商分赴九州?”皇帝板着面孔,“你是否还想成立几支鹰军,私藏于四海八荒,替朕监管这天下呀?”
阿姩瞳仁一颤,连连摇头,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声。
“有此等谋略,却无胆识。”皇帝正容亢色,威严中带着一丝不满。
窦衡善意提点:“阿姩,圣上宽宏,不计前嫌,现给你机会,留你在军中训养战鹰,还不赶快谢恩。”
阿姩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叩首,额头上蹭满了淤泥。
皇帝略略侧过脸,问窦衡:“此前是朕的哪个儿子想娶她来着?”
窦衡面露难色,回身望了眼诸位王爷。
齐王嘴快道:“回父皇,是淮王。”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将她赐给淮王吧。”
阿姩一听,犹如晴天霹雳,抬头盯着皇上。
“阿姩,你激动得连礼数都忘了吗?”齐王在队里笑道。
阿姩纹丝不动,眼眶渐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眼角滑落。
皇帝忽而察觉出阿姩的不情愿,但话已脱口,覆水难收。
阿姩没有礼拜言谢,只是僵直地跪在地上。
太子出面救火:“父皇,上次太极宫议事,儿臣建议让秦王操办淮王与阿姩的婚事,不如等秦王来了,让他们几人自行商议,好择个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