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何种情形下,您铸造的鉴真会无法识别一个种族呢?”
这个问题,终于拉回了廉白的注意力,“我非全知全能,鉴真不过是汇集各代先辈的见识,刻录下的各族图鉴,先辈与我未见过,自然就识别不出。”
“那真君可要见一见他?”
这个谢荷翁,昨日惊夫与荷花精都提过他,今日秋宫又提,“他是何来历?”
秋宫三言两语,将谢荷翁来历道出,并给出评语,“此子年纪小小,狡黠多慧。”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对于谢荷翁的处置之法,秋宫早有预想,故而张口便道:“来历不明,不敢言处置,只等万界渡口重开,让他随亲族离去。”
那便只是一个过客,存有烦心事的廉白不欲多管,哪怕是好奇他的种族,闲时一见便可,无需刻意。
堆积满室的珍宝,历来只为查账之用,廉白从不取一分一厘,他自有积蓄。而每次重逢相约查账,也不过是双方各尽本分,不得不为之。
查完帐,廉白看着石楼内到处摆放的珍宝,昂贵而不耐旧晒的幔帘,价值千金的名贵香料,他终是忍不住道:“秋宫,驱民从欲,罄物奉己,乃是危亡之兆。相较于百年之前,你更小了一寸七分。”
他们来自同一片海域,同一个王朝,又还存在着一份特殊的关连,情分非比寻常,这让廉白不得不出言告诫。
他们都晓得,当返老还童至婴孩时,秋宫便会死。
“听闻,韵海阁内旧仆五十余,皆为你撙裁?”
秋宫躬腰站着,显得更加矮小,“我不放心后来者,故派遣旧仆携金出游,寻访陛下。”
陛下?想到先帝,又想起秋宫的夙愿,一阵无力涌上心头,廉白指着满室琳琅,“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在广散钱财去寻她?”
万界如星屑,往事过千年,跨越时空去寻找一个妖皇,这希望何其渺茫?他以为秋宫早已放弃!
廉白有些动了肝火,道:“我将旧仆尽数交于你,是为让你分权分责,有空修行,可你做了什么?将他们全部遣去寻找,偌大韵海楼,竟只剩下了两三个仆从!你当知晓,凡是亲力亲为,只会加速你的衰亡!”
这番话中拳拳爱护之心,秋宫怎会不知,他无颜面对,只将小小的脑袋垂得更低,“真君,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找回陛下,重伴圣侧啊……”
“执念为枷锁,你自己斟酌吧。”
开口相问,更问出一桩烦心事,廉白一甩袍袖,寒着脸走了。
等到廉白真君远去,秋宫绷直的腿泄了劲,跌坐在堆满珍珠的箱子上,他翻身紧抱那口宝箱,喃喃自语,“如果执念都没有,命途漫漫,该多么无趣?”
第14章 小鹿
不知道什么原因,谢荷翁到了衢城以后,睡眠质量一直很好,几乎沾枕就睡,一夜酣眠至天亮。
但是今晚,他做梦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在做梦,因为他的视野是在半空的。
他浮在半空,看着自己的身体翻身下床,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打开门,光着脚走了出去。
他走出院子,晚风吹在裸露的胸膛上,凉意沁心,草木的香气萦绕鼻尖。他朝着园林深处走去,脚底板踩到散落的松针,蓬松柔软,穿过花丛,露珠打湿腿肚,脚底的土壤有些硌脚。
他旁观自己在林园里游荡,暗想:这梦还挺长,到底要走到哪儿去?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
接着,他就发现这场梦中游园,变成了梦中投湖自尽……
只见他的身体走到韵海湖边,一点犹豫都没有,噗通一声,跳下了水。
这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湖里的荷花精,它坐着水波赶过来,发现了在水里挣扎的谢荷翁,连忙控水将他托起来。
“小荷翁你怎么突然跳水呀!”
我也不知道!
谢荷翁的意识漂浮在半空,看着下方着急追问的荷花精,和浮上来后开始使劲儿往深水区游的自己。难道我最近压力太大,潜意识里已经不想活了?
嘶!这种梦中旁观自己自-杀的情形,太恐怖了!
谢荷翁试图强迫自己醒过来,但不管他怎么用力,梦还是在继续。梦中,被湖水冻得浑身发紫的他执着的往湖心游,荷花精一直伴随在左右,不敢离去。
终于,他游到了烟波笼罩的““韵海荷心””高台下面。他的身体试图翻上高台,可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他爬不了。于是,接下来出现了叫谢荷翁肝胆欲裂的一幕。
他的身体,开始用头不要命的撞击高台,好像和那台子有仇一样。咚!咚!咚!一次一次,拼尽全力,血花迸溅!
靠啊!这梦太恐怖,谢荷翁在半空中待不住了,他的意识飘下来,使劲儿去扒拉自己,可每次手都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他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