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炙热,也许只是巧合,挣扎中,鹿王看见了谢荷翁含泪的眼睛,和他摆动的手。
几近气绝的鹿王攒了一口气,断足在地上强蹬,乘着炎魔松懈的空隙,凭空一跃,竟然真的一头撞进了韵海阁!
第11章 廉白出现
濒死的鹿王一头撞进韵海阁,砸起的血珠四处飞溅,染红了柜台和墙壁。
堵在门口看热闹的小妖怪不少被它撞飞,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哀嚎。谢荷翁没有受到波及,只是一滴滚烫的鹿血,落在了他脸颊上。
看着突然出现的鹿王,秋宫傻眼了。
门外,一心玩虐的炎魔也傻眼了。
城北第一和城南霸主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是鹿王打断了他们的对视,它努力翻正身躯,将瘫软的前足藏在颈毛之下,尽量保持体面,“秋宫,廉白真君何在?”
“你这样的弱者,不配见他。”多事之秋,韵海阁只想自保,而这鹿撞进来,秋宫又不可能认怂将它交出去,他和炎魔的仇怨算是结下了!
秋宫暗自恼怒,自然不会给它好脸色。
鹿王舔了舔自己脸颊和鼻尖的污血,在它身下,鲜血已经汪起一大片,它马上就要死了。
“我虽弱,却是巨鹿血脉,我想以鹿王本命与王道传承来谈一笔交易,你敢接吗?”
王道传承?王道峻崎艰险,沿途白骨如山,百害一利,这种霸道而珍稀的传承,年迈的秋宫自然不敢接下,而若为廉白真君所得,必能助他的修行更上一层楼!
妖界残酷,秋宫能一生荣华,自然不是优柔的性格,他当机立断,大喊一声,“阿善奴,封门!”
早已拔刀与炎魔对峙的阿善奴听他号令,抬脚在门槛石上狠狠一踏,一块刻满阵法的石板从天而降,堵住了韵海阁敞开的大门,也挡住了炎魔突然兴奋的桀桀怪笑。
秋宫一手捞过谢荷翁,一手抓住鹿王,森寒着脸看向大堂内噤若寒蝉的小妖们,“呆着别乱动,违令者,死!”
说完,他施展法术消失在原地。
瞬息之间,秋宫携带一人一鹿出现在放置雷鼓的邻水亭台中,他将二者放下,又从袖中摸出一粒丹药,塞进鹿王口中。
“你五脏被烈焰焚烧,这药救不了你,只能暂时续命。”
他冷着脸,用没沾污血的一只手拍了拍亭子中央的鼓,“此为雷鼓,传闻巨鹿一族曾为神王拉过战车,经历战阵,那你可会敲这雷鼓?”
丹药入腹,好歹让鹿王的伤口止了血,它固执地挺直脖颈,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我要见廉白真君。”
秋宫逼近它,咬牙道:“我也见不到他!”
他胖乎乎的小手对着湖泊指指点点,“真君闭关百年,只留下了这雷鼓,却没有留下敲鼓的法子!你若有本事,便自己唤他出来!”
原来如此。
鹿王掩下心中诧异,“我会敲,再给我一颗药。”
秋宫又摸出一颗药丸,给之前他忍不住提醒,“这药透支妖力,吃的越多,死的越快。”
湿漉漉的鹿舌伸过来,鹿王卷过药丸吞下,自嘲道,“我还能活吗?”
不能了,早晚都是死,不如以残躯为同族挣出一条活路!
第二颗药丸下肚,鹿王凝神运气,一阵柔和的白光过后,幻化成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男子头顶一只鹿角,蜜色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和燎泡,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鼓槌。
遥远的旧神王时代,巨鹿一族的先祖生活在百花泽,那里四季如春,百花盛放,祖先们跟随神灵征战四方,鹿蹄踏碎过无数魔物的头骨,为族群赢得了威望和权势。
鹿王在血脉传承的记忆中努力翻找,找寻在那富足而荣耀的旧时代里,不停响起的雷鼓声。
他举起了鼓槌。
鼓声,如雷暴一样轰鸣的鼓声,响彻天地!击鼓三转,一转九振,二十七下,声声惊魂!
这悲怆厚重的鼓声,仿佛带来了亿万生灵的喊杀声,鲜血喷涌的声音,车轴碾碎尸骨的沉闷撕裂声……
这鼓声千万年前,曾在那个杀气盈天、英雄多如繁星的旧时代里一次又一次响起,鼓舞士气,召请神灵。
亭台上,狂风骤起,吹得人站不稳脚,谢荷翁抱着一根柱子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怒吼的狂风过后,天边涌起浓厚的乌云,乌云上升,于正空四合,遮蔽烈日,竟将白天变了黑夜,把日光掩得如月华一般朦胧。
朦胧光线下,湖泊正中传来摧山裂石般的巨响,巨响过后,白雾翻涌,一座白玉高台凭空出现。
高台之上,站着一人。
白皮,唇色也苍白,黑眼黑发,黑色的衣袍。高天之上光华素洁,高台之下皆是阴影,那人自一片黑白中显现,两条红色飞鱼携着晶莹水花,在他身后画成一个圣洁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