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深夜,城门封闭,渡口封闭,城外的窄窄平台上,只有菩溪,麒麟,和谢荷翁。
“这是绝密,他为什么要来?”菩溪美人看着谢荷翁,质问道。
“你想献祭一头麒麟,还不许其他麒麟来看了?”黑麒麟叼起谢荷翁,率先往下跳,他的声音被风吹拂,变得有些模糊。
菩溪紧随其后,“他不是麒麟!”
“他是隤马的儿子,我的侄子,我说他看得就看得!你要有意见,我们现在就回去!”黑麒麟一个扭头,就要往回飞。
在此城困守三年的菩溪,自然不愿看他回头,她无奈妥协,“好吧,但他不能上我布的阵!只能在外面看!”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小崽子可是个阵师!虽然据说才学了没几年,那也不能叫他上得阵去,万一因他而让大阵起了变故,这责任谁担得起?
黑麒麟打了个响鼻,以视不屑,“你怕我不甘心不愿献祭,指使他破坏阵法?我是打不过你,可我若想逃你拦得住吗?我麒麟一族若真的不愿意,神王还敢把我们都杀了吗?”
“……反正他不能上我布的阵!”菩溪坚持道。
“不上就不上,你快些布阵,休要墨迹!”黑麒麟怒目圆瞪,冲菩溪发了火。
谢荷翁被黑麒麟叼着,飞到大阵群的上方,他现在站的位置,能够清楚的看见菩溪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不断地凭空掏出一根根青金石条,在纺锤形阵群的最核心位置,逐一摆放起来,渐渐的,无序的石条连成一个个圆环,最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华光闪烁,美人消失,一头旋龟出现在原地,它龟壳上的纹路渐渐亮起金色的光,那层光纹,在离开龟背后像水波一样扩散。
光波扩散至与大阵同等大小,继而落下,汇入阵中。
等待在一旁的黑麒麟深吸一口气,跳入阵心。
菩溪美人拿出她的武器,赤焰包裹的尖刀刺入麒麟腋下的皮,在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刀锋从麒麟的腋下一直划拉到脚踝,割开一道长达数米的巨大伤口!
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黑麒麟扭着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四根腿柱,四条伤口!大量鲜血飞溅着落入阵中,在那些宽一指、深半指的阵纹凹槽中流淌!
随着血越来越多,黑麒麟疼得受不住了,它开始挣扎起来,可是从阵中伸出的金色锁链,已经将他牢牢锁住!只有当麒麟金色的血填满这些凹陷,锁链才会消失……
这个阵法,面积比王宫的地基还要大,黑麒麟站在中央,就像深蓝色的菜盘子里掉入了一粒黑芝麻。
这粒小小的芝麻,悲啸着,拼命挤出自己的鲜血,试图填满整座大阵!
耳边狂风呼啸,黑麒麟的哀鸣久久不绝,旁观的谢荷翁鼻子发酸,他捏紧拳头,强迫自己看着这场惨烈而悲哀的献祭。渐渐的,一股厌恶在他心中生起,他憎恶冷漠旁观的菩溪和做出这种决定的神王,也憎恶自己,他只能看着黑麒麟被伤害,被献祭,却什么也做不了……
黑麒麟蹄下的火焰在燃烧,在煎熬他的鲜血;谢荷翁的心中,也有一把火,在煎熬他的灵魂。
到最后,黑麒麟已经无力哀叫,它静静的趴在青金石上,有长风吹来,吹送他血液的腥臭味,吹动他已经不再泛起火星的鬃毛,连他四蹄上的火焰,也微弱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幽光,覆盖在他月牙形状的蹄上。
终于,阵,成了。
耀眼的白光从黑麒麟体内爆发出来,光芒分作两头,朝着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像两颗闪耀的流星,拖着长尾,渐渐的,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眼泪夺眶而出,谢荷翁忍不住蹲下身去,哭的像个傻比。
……
“我说过她是牢头,没说她是监斩官。”
谢荷翁猛的抬头,看见了一头匍匐在他面前的,暗淡无光的麒麟。他身上嚣张霸气的烈焰消失了,黑色的身体融进夜色里,几乎看不清。
黑麒麟扭头,看向开始缓慢运转的阵法,幽幽道:“你问我为什么总是在睡觉,不多睡觉,多养点血,我今天怕是下不来了。”
他还未成年,大阵需要太多的血,这对于他而言,还是太吃力了。幸好,成功了。
黑麒麟的四根腿柱上,长长的伤口皮开肉绽,还在咕咕流着血。他费力的支起身体,缓慢地舔舐着,伤口随着他的轻舔,渐渐愈合,长出新的鳞片。
他粉色的舌头扫过青金石条,将那上面沾染的血也舔了个干净。
而后,黑麒麟张开大口,朝着谢荷翁吐出了一个脸盆大的金色血球,“拿着吧,你以后用得到。我的皮很难破开的,错过了今天,你想要,我也舍不得割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