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有些犹豫, 眼中也柔和地迸出些心疼来,可手却收得很快, “我让张清送些冰块儿来,给你敷一下。”
商邵柔在心里轻斥,她想跟李煜吵一架。可最终她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冰袋很快送了过来。商邵柔捏起冰袋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往脸上敷,她冷得龇牙咧嘴,须臾之后手和牙关也被这寒气冻得发抖。
李煜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冰袋拿过来,在手心捂了一会儿,然后张开手掌,轻轻地覆上了她巴掌大的小脸。
他掌背上薄薄的皮肤透出写错节的青筋来,冰气凝成的水珠从他的指节淌下来,流到商邵柔的锁骨。
商邵柔被这凉意一惊,还未来得及皱眉,水珠又似突然之间蒸发一般,被她身体的温度给灼烧,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水迹。
李煜的身子半侧着,因为她的左脸离他比较远,他的身体不得不微微向他那边倾斜,可盘腿坐姿却依旧端着。
商邵柔也微微往他那边侧着身子,两人近乎以一种不太舒服的方式面对着面。
商邵柔仰头,跳动的烛火在她的脸上印上一个好看的光晕。李煜听看到商邵柔温柔坚定地对他说:“殿下,您只要相信你所坚定的东西 ,那便是对的。”
“是么?”
李煜的眼眸,似乎要望穿她的内心,他知道,商邵柔能探知天意。商邵柔有些心虚,她微微坐起身子,张开双手抱住了他,避开他灼烈的目光。
她强装镇定,声音透过骨骼传进李煜心里,“是的。”
李煜这一次,没推开,可他的全身都僵硬着,不一会儿肩膀传来微微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商邵柔感觉肩头有些沉,她轻轻唤了句,“殿下?”
室内安静无人应,沉稳安静地呼吸不急不缓地传来,热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喷在的后背。商邵柔咂舌,李煜竟然在她背上睡着了?
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到了后半夜,冷意渐渐沁骨,商邵柔打了几下哆嗦,可左肩麻得如整个被锯掉一般,一动就如万千细针扎进毛孔。
再这样下去,她的肩膀就要废了。
她废力地先将李煜的头平缓地靠在雪狐银毯上,然后痛苦地揉了几下肩。随后她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在原地伸展了一下腰背。
本想叫人将李煜抬到床榻上去,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深夜子时了,她不愿再叫醒别人。
于是她轻轻摇了几下李煜的手臂,李煜只是眼睫毛动了动,眉头深蹙着,没醒。月色照在他脸上,他眼下的乌青黑得跟熊猫一般,想必几夜未睡过了。
等她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抬到床榻上时,李煜往里转了身,睡得香甜,而她她被李煜的重力带倒在床上,累得喘着粗气。
眼皮沉重地似有千斤重,而身下的云蚕锦被又软地像是一朵云,托着她坠入云端。商邵柔脑袋晕晕乎乎地想,就眯一会儿,等肩膀不麻了,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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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惶然睁眼,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放光,驼红的朝霞透过窗柩的格子洒进来。
她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又在李煜的房间里睡了一夜。她一转头,身边空空如也。
这个时候,他应该去上早朝了。商邵柔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快速起身卷走架子上的外衣,轻悄悄地打开一条门缝,确认外头没人之后,才猫着身子跑了出去。
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昨夜又累又困应该是什么都没脱就睡昏过去了,那么她的外衣是谁帮她脱的?
李煜?商邵柔瞥了瞥嘴,甩去这个猜想。他现在见自己就像见瘟神一样,才不可能动手脱她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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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琴被撤下后,掌侍宫女一职便再次空悬了好几天。这几天,李煜照例早出晚归,半天见不到人,商邵柔合理怀疑,他是不是又在躲她。
后厨西北角来往的人员依旧络绎不绝,商邵柔有时候还能听到炸药轰过的响声。几天之后,圣旨便如商邵柔所预料到的,颁了下来。
各宫皇子,若有能想出解密破洞之法的,重重有赏。一时间,东宫来往人员更加密集。
这可把张清给愁坏了,这几日他整日愁容满面。司礼坊和工木局的人尚且可从新开的小门进,可那些皇子公主呢?总不能让人也低下头颅,从低矮的洞门进吧。
若是从正门进,则东宫内部情状被人一览无余,即便是东宫堂堂正正,却也像是被人深入腹地,窥见了全部隐私一般令人耿耿于怀。
商邵柔这几日东宫游荡着,偶尔会遇见张清,有时候她会出言宽慰,“公公不必担忧,气坏了身子可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