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鹤掏出苏檀给他的灵钥,去解燕饶身上的锁仙链。
“你还有什么要对你兄长说的吗?”他一边解一边问道,“我看他这模样,是想舍了自己这条命。”
燕饶轻轻摇了摇头:“兄长所设之阵,是以生魂作祭,强行越阶。”
“竟还有此种阵法?”祝云鹤叹道,“你们兄弟二人,看来今日是要死在一处了。”
他将锁仙链全部解开,把燕饶推给祝云梨:“走。”
祝云梨和阿落带着燕饶先行离去。
经过燕珏身旁时,祝云梨听见极轻的一声叹:“抱歉。”
她牵着燕饶的手骤然收紧。
然而燕饶本人只是僵了僵身子,再没说任何话。走出牢门,他蓦地踉跄几步,险些摔在地上。
“主人你怎么了?”阿落担忧地问道。
燕饶晃晃脑袋:“一时恍惚。”
再抬眼,一柄剑堪堪停在他眼前。
“祝掌门果真没骗我,你竟成了这副模样。”苏檀持剑指着他,“这几日送饭的仙童告诉我,你不用饭,也不抬头,原是在遮掩这个。”
“他怎么了?”苏仪看向祝云梨。
“我会解决这一切的。”祝云梨只是盯着苏檀,“请苏掌门先将剑移开。”
苏檀收了剑,问道:“你且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解决厄神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在他占据燕饶身体并且尚未完全掌控之时,断其心脉。”祝云梨缓声道,“那时厄神与燕饶便是生死相连,燕饶死,厄神必亡。魔尊在此时来劫他,想来也是因此。”
“虞胤不是说,厄神是无法杀死的吗?”
“待其成长完全,可杀。”
“好。”苏檀颔首,“便由衔月仙子解决此事。”
阿落红着眼眶悄声问道:“仙子真的要杀了主人吗?此事便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祝云梨没有应声。
燕饶站在她身后,意识逐渐模糊,这句话却听得相当清楚。他最后松松握了下阿落的手腕:“莫让仙子为难。”
他眉心处越来越热,烧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热,好像有滚烫的热水游走在他全身经络中。
识海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喟叹:“数万载过去,老夫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了。”
燕饶试图抵抗,不甚稳固的灵识却险些叫那力量撕碎。
“天赋当真不错,难怪能温养着厄劫玉。”那声音赞道,“便由老夫替你拿下这天地主宰之位,此乃你之荣幸。”
他昏昏沉沉朝前倾倒,双手无意识地揽在祝云梨腰间。
祝云梨觉他不对劲,低声问道:“怎么了?”
燕饶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听见祝云梨清凌凌的声音,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竟一口咬在她肩膀处。
他极力忍耐却仍旧凌乱的呼吸喷在祝云梨肩上。
祝云梨感受到疼痛,没有动,只是默默抽出了似月剑。
她偏头去看他。
燕饶长睫扑闪,呼吸凌乱,浑身发抖,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眼角不断有泪水流出,滑过他的脸颊洇入祝云梨肩处衣衫。
湿热渗进她心间,化为苦涩。
她抬手轻触燕饶的脸颊,指尖无法抑制地发颤。
凉意浸入燕饶的识海,竟唤得他一时清明。
他松了口,却将祝云梨抱得更紧了些。
“仙子恕罪。”
祝云梨覆上腰间那双颤抖的手,轻声道:“无妨。”
燕饶将额头抵在祝云梨肩上:“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嗯,他说什么?”
“他说,要替我成为天下主宰。”
“口气可真是不小。”
“我也这么想。”燕饶的声音越来越轻,“仙子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想求仙子件事。”
“你说。”
“替我照顾好阿落。”
“我会的。”
“还有……”他艰难吐出剩下的几个字,“求仙子……不要忘了我。”
尾音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卑微。
祝云梨心头传来前所未有的一阵剧痛,像是有只手将她的心狠狠攥住,肆意揉捏,让她感觉莫名恐慌。
“算了,仙子还是莫要同我这样的人有所牵扯。”
燕饶松开他缠在祝云梨腰间的手:“是时候了,来吧。”
他静静站着,欣然赴死。
祝云梨知晓耽搁不得,强自压抑着心头悲伤,转身,持剑指向他。
*
为防发生变故,祝云鹤独自留在仙牢之中。
四周空空荡荡,被关押的精怪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祝云鹤这才有时间问些事情,他走到燕珏身边,问道:“所以你的腿……”
燕珏神色平静:“被我母亲打断。”
“她又怎配受你一声母亲?”
“她就是我的母亲。”燕珏顿了顿,“纵使杀孽深重,我也不得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