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觐见?”
江遇宛鼓足了勇气,直视帝王,坚定道:“臣女请陛下赐婚。”
沈邺“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却说不准是什么态度。
“何人?”
光火昏暗,她似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一双素手紧绞:“质子殿下。”
话音一落,殿中沉默了许久。
半晌,沈邺唇边勾了个若有若无的笑,开口道:“为何?”
江遇宛对上这样锐利的眼神,一时生了些怯懦,呼吸有些错乱:“臣女爱慕质子。”
沈邺静静瞧着她,似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半晌,又是一句情绪不明的:“为何?”
江遇宛暗自掐了一把手腕,对上帝王探究的眼神,镇定了些:
“臣女回京时,偶遇匪徒,被前去京郊寻药的质子救下,孤男寡女,已是失了规矩;而后,臣女被人暗害,掉入了湖水之中,亦是质子救了臣女,两桩救命之恩,臣女当以身相许。”
实则路无殊救她不止两次,但能令她光明正大说出口的,却只这两桩。
沈邺眯了眯眼,神色有些不悦:“救了你又如何?焉知不是他的计策。”
“求陛下降恩,将质子从水牢里放出来。”江遇宛合手,缓慢跪下。
“放肆!”沈邺怒极,将手中的茶盏砸下,落到少女额角上,霎时间,便浸出些鲜血来。
“臣女不敢。”江遇宛眉心蹙了蹙,以头叩地。
“你来与朕求同质子的婚事。”沈邺冷笑一声,连抛三问,“临安候可知?江都王可知?淑妃可知?”
“成婚当奉父母之命,臣女无父无母,自己可以做主。”少女躬起的脊背分外柔顺,但说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个味儿,着实令人气恼。
沈邺怒极反笑:“婚事另说。你要从朕手下救质子,拿什么来换?”
江遇宛早知有这一问,从袖腕掏出那枚刻着“朝阳”二字的玉佩,奉到手心里:“陛下赐予时曾说,来日臣女可凭此向陛下求一桩恩惠。”
沈邺一噎,而后想起自己确说过这样的话,静默一瞬,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拿起了那枚玉佩,冷冷道:
“朕将它收回,亦会收回你的郡主身份,你可想好了?”
江遇宛低眉敛睫:“回陛下,臣女想好了。”
沈邺发狠将玉佩砸到了墙上,那玉佩乍然四分五裂,落地时声音清脆。
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来:“朕当初给你玉佩时,是感念你父母大义,不是要你今日来违逆朕的!”
江遇宛依旧俯身叩首:“臣女不敢。”
“不敢?”沈邺声音陡然提高,“朕看你敢的很!”
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先前的怯懦皆已不见,江遇宛破罐破摔道:“陛下一言九鼎,请将质子放出来。”
沈邺连道了三声好,吩咐一旁的大监:“传令,废除江四娘子的郡主尊位。去,从水牢将质子带出来,拘往普通牢狱,明日再放回寒霜殿。”
江遇宛闻声歇了口气,又听沈邺道:“此一桩已了,朕当年承诺已尽,婚事你又当如何?”
“......”她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门道来,一时沉默下来。
偌大的宫室乍然寂静下来,随后响起沈邺低冷的笑声,阴恻恻的如同扫在她耳畔。
沈邺径直转了身,坐回龙椅之上,又恢复成了毫无波澜的神色,他转了转手指上的玉戒,道:“出去跪着吧,若能抗上两个时辰,朕便应了你的请求。”
第70章 下旨赐婚
◎“没人爱他,我爱。”◎
当下入夜时分, 刚过酉时,两个时辰,正是子时。
江遇宛眼睫一扫, 渐渐冷静下来。
若她今日不来闹,那路无殊说不准便要娶了宋文含,不说剧情混乱, 便是她自个儿, 能立时恶心死。
因而,这桩婚事既已提了出来, 必定要叫陛下同意才是。两个时辰, 也不过现代的四个小时。
她穿的厚实,应当也不大难熬, 江遇宛行礼谢恩后, 果真去了外头跪着。
雪势不大, 寒风袭人, 扫在脸上一阵刺痛。
江遇宛轻轻碾着指尖, 低垂下眼睫,眼睑处的阴翳轻轻颤动。
原来跪在雪地里是这种感受,她才跪了一个时辰便头晕眼花, 而路无殊跪过的许多个夜晚, 又该是何等的苦不堪言。
白术站在她身后,撑着一把伞,为她遮去了头顶的簌簌飞雪。
这伞还是大监给的, 想必亦是陛下授意的。
白术先前没有跟着进去, 只在殿外等候, 压根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江遇宛被褫夺了郡主封号, 还被罚着跪在了外头。
无论她怎么问,江遇宛都不肯开口。
她隐约觉得,和质子脱不了干系。
白术又惊诧又心疼,只能勉力为她挡去更多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