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个侍女抓来审问......”她一只手紧紧拽着被子,指骨用力到泛白,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宋文......文含害我......手帕......”
她外头尽湿的大红羽纱面鹤氅被脱下,里头的衣裳却也湿的不轻,宋氏命旁人都退下,只留白术同几个侍女为她擦身、换衣。
宋氏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听明白江遇宛的话后,一溜烟儿带着人去了正厅,将席宴上的事问了个清楚,得知有侍女为江遇宛奉食时将血燕洒到了她身上后,立时命人将那个侍女带了过来,后头又派人去了她们落水的湖边,果真见到一面湿透了的手帕。
那个侍女命叫绿荫,是新进府的婢女,生的倒是一副好相貌,上挑的柳叶眉妖娆,飞扬的丹凤眼妩媚,只心思不大纯,几日前妄想爬上世子的床,被人赃并获,宋氏念她身世凄惨,只命人打了二十大板后,打发她到了厨房,却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后续。
绿荫态度还算恭敬,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平静道:“奴婢手笨,却不是故意为之,夫人明鉴。”
礼前一日宿宾,宋文含刻意打探下,得知她曾受过罚、又是个见利忘义的性子,索性给了她二十两的赎身费,连她哥哥都照顾到了。又向她承诺事成之后,将她许给自己的嫡兄为妾室,也将他哥哥弄入相府寻个清闲的差事,绿荫便满口答应了。
她满心幻想着日后给丞相嫡子做妾的光景,此时此刻嘴正是严的很,一个字儿都不会承认的。
宋氏见她那副样子,不自觉拧眉:“去她屋里搜搜。”
妙竹便带人去搜了,绿荫仍跪在厅中,眉眼都掩不住得意之色,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她将银子埋在地里,料定那些人什么也搜不出来。
宋氏漫不经心的扣了两下桌子,开口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哥哥卢保救下了相府的宋娘子,不日或要娶个千金了。”
绿荫是没资格待在席宴上的,后头一直在厨房等着传来好消息,一听这个不由出声:“怎么会是宋娘......”
她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惨白的捂住嘴,却为时过晚。
“怎么不会?”宋氏眯了眯眼,颇有闲心逸致的饮了口茶,仿佛在唠家常,“只卢保怕是没这个好命,宋娘子啊,日后是要嫁给皇室贵胄的,今日这事闹的虽大,可未必没有保全名声的法子。”
绿荫愣了下,问:“什么法子?”
宋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宋相许会为了女儿的前程,将卢保杀人灭口......”
眼瞧绿荫的面色愈发不好看,她又道:“你哥哥的命数啊,如今掌在你手中,只不知,你要他活,还是要他死?”
绿荫歇气般瘫坐在了地上,讷讷的看着宋氏,“夫人明示。”
“你是个聪明人,将宋娘子所为一五一十道来,未必没有活命的机会。”宋氏面上依旧挂着笑,声音却凉了下来,心里已猜了个十成十。
绿荫一听这个,唯恐她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她而去,再不掩藏了,从宋文含找到她,再到交代她弄湿江遇宛的衣裳、又令她哥哥守在湖边等着救人一应来龙去脉,皆说了个清清楚楚。
宋氏脸上彻底没了笑,那宋文含也算是她堂侄女,平日里也是很端庄贤淑的做派,却没料到私下竟是如此恶毒阴险的脾性。
她坐在原地思忖一番,思绪在脑海中飞速转,冷不丁站了起来,吩咐道:“速去备马。”
她要带着这个侍女,入宫求见淑妃娘娘。
若不先发制人,以绝后患,难保不会被人颠倒黑白。
......
这厢,宋文含亦被安置在了厢房中,她醒来时身上的湿衣服被换了个干净,守在房中的是江尔容,她面色冷淡,细瞧之下还有三分不耐。
江尔容原本是高高兴兴来见证妹妹的及笄礼,却没料到发生了这种戏本子上才有的桥段,平日里女郎们再过分,抢个钗环首饰、牙尖嘴利说说旁人,却万万不会拿女儿家的清白来做文章。
她原本要去看看江遇宛的,却被宋氏拘在了这里,临走时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一时间,她对宋文含自是厌恶到了极点。
宋文含咳嗽了几声,眼睫一颤,轻声问:“表姐,我怎么在这里?”
“你落到了水里,”江尔容暗哼一声,看也不看她,“被人救下了。”
宋文含眼眸一亮,霎时间又掩饰了下去,她扶着床榻起身,声音微颤:“不知救命恩人在何处?”
她身子康健,虽是浸了冰水,躺了一会儿倒也能缓过来,旁边她的侍女连忙为她穿上鞋,披上大氅。
江尔容见她这副毫无悲伤、甚至隐约有些期待的模样,心上涌过诧异,倒也没说什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