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讳莫, 一身气息铮然凛冽,让人心生畏惧, 跪下时也不觉低人一头。
“臣穆新霁拜见陛下、娘娘。”
众大臣神色各异, 饮酒已醉的人亦收敛三分醉意,目光锁在殿中伏地叩首之人。
他们无一不在想, 这位将军与太子殿下生得太像了, 纵然是表兄弟也不该这般相像啊, 说是双生子也不为过。
正对太子席面的女眷们, 更是掀眸去瞧太子, 瞧完后又将视线落在穆新霁身上。
太像。往日只觉太子殿下神姿高彻,原来这世上竟有人同他生得一模一样。
可惜,这人毁了容。
有女郎暗自惋叹。
半晌, 沈邺才轻飘飘道:“免礼。”
穆新霁闻言起身, 冲外面拍了两下手,接着便有人从殿外搬了个厚重的箱子来,那箱子看起来颇重, 约莫有半人那样高。
他勾了勾唇, 漆黑瞳仁中冰凉:“臣命人驱车五个日夜, 为姑母带了件好东西。”
众人皆目不转睛看着太监开箱的动作, 暗自猜测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慢着, 带到侧殿去,不必打开。”皇后忽然出口制止了太监的动作。
穆皇后的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直觉穆新霁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那箱子里更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皇后有些高的声调引得众人皆很诧异,却无人置喙。
沈邺神情未改,还饶有趣味地瞥了眼太子。
后者低垂着眼睫,看不出什么情绪。
穆新霁极淡的讽笑了下,孤桀的巡视一周,待瞧见沈清桉时,也不由愣了一愣。
极像。如同照镜一般。
若他没被毁掉半张脸。
“真是本宫的好侄儿,十年未见也不忘孝敬姑母。”皇后意味深长地抬起眼,红唇吐出的话语冰冷如刃,“只是,边关大将未得圣令便悄至盛京,你意欲何为!”
“臣已说过,只为贺寿。”穆新霁莞尔,衬得脸上的疤痕颇诡异。
皇后接了话,厉声道:“此举意同谋反!你胆大妄为,至国公府上百条人命于何地?”
穆国公也从席间起身,指着他骂道:“逆子、孽障!”说罢扑通一声跪到了大殿上。
“陛下明鉴,此事乃这逆子一人之为,臣万万不料他竟敢无召而返,更对此一无所知,穆府也绝无二心啊!”他神情颇有几分痛心,仿佛拿自己的儿子很没办法。
皇后面有哀戚,亦俯身跪地。
“陛下,望陛下看在他驻守边关十年的份上,留他个全尸罢。”
这番变故,引得众人呆滞茫然,皆屏息凝神,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穆新霁大笑几声,在这静寂的大殿上掀起几分诡谲感。
“如此,臣先谢过娘娘。”他敷衍地低了低头,算作行礼。
一直沉默的沈清桉思忖片刻,刚要上前求情,却听陛下缓缓开口。
沈邺摩挲了下手指上的玉戒,轻声道:“......孽障?”
他视线轻轻扫过穆国公,带着淡淡的审视。
语气如此平淡的两个字却引得穆国公一瞬煞白了脸。
“来人。”沈邺挑了挑眉,下令,“赐座。”
穆皇后脸色一变,“陛下......”
“皇后快起吧,这样的好日子何故一直跪着呢。”沈邺隐约有几分不耐,出声打断了她,伸手扶起了穆皇后。
席间唯有沈清桉身侧可容纳一人,搬着矮桌的太监好生为难,不知该不该放在储君身侧。
“愣着干什么!”沈邺斥道,“就放在太子旁边。”
一番折腾下来,众人这才看见立在后头、穿着茜色舞衣的穆晚颐。
沈邺面色缓和了下:“开始罢。”
竹弦管乐声起,于殿外又进了六名身着白袍的女子,绕着穆晚颐成了方圆阵,女子飞身下腰,软剑也随之而动,纤纤身影不时轻抚帷幔而起,在空中衣袂翻飞。
有武官高声叫好,畅快痛饮。
甚至有三两醉酒文人兴之所至,手握酒盏,起身跃动。
管弦声越来越急,台子上的女子动作亦越来越快,俨然有冲出台子的意味。
下一瞬,那几个女子竟松开帷幔,凭借微弱承受力,步履轻疾,剑锋遥遥冲上首的陛下而去。
顷刻间,殿内大乱。
大监慌乱喊着:“救驾!”
身弱的文臣无一敌之力,而武将大醉,一众大臣皆往后退了数步,一时间竟无人上前救驾。
右席女眷更是惊惶不安,情急之下皆往殿门处跑。江遇宛被白术拽着,趔趄跟上。
殿外的御前侍卫闻声而近,却离得甚远,又被奔走的女眷和大臣挡了路,他们不敢伤到这些人,心急如焚地往前涌走。
上首的穆后连退三步,与众妃嫔比肩。沈邺倒镇定,坐在御驾上巍然不动,剑气直指他的胸膛,千钧一发之际,沈清桉和穆新霁几近同时出手,将刺客斩于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