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他命定的向导必须要通过改变他的精神图景来抚慰他,迎接他的只有死亡一条路。
阮卓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结合的,他的出生带来的是父亲的死亡,但母亲不这么觉得。
她常常亲昵的叫他:“我的小花。”
他是她和父亲用爱情浇灌,以血肉孕育的小花。
如果他们不结合,不生下他,或许他的父亲可以活到四十岁,他的母亲也不会像这样废人一样躺在这里。
“你还不懂呢,小花。”母亲说:“飞蛾扑火,明知道是末路也要撞上去。”
她卸下在外人面前冷硬的面具,略带纠结的对他说:“希望你永远也不会懂,这样你会活的长一点。”
“至少活到你父亲的那个年纪,好吗?”
母亲死前的那段日子,他又杀了很多名向导,年轻的,年长的,又或者是刚刚分化不久,但和他契合度高的。
她们都是自愿来的。
为了挤上阮家这艘大船,不惜以生命为筹码。
一开始他还会抗拒,杀多了也就麻木了。
Heyden-VI-3。
直到以这个编号命名的药片被研制出来之前,他一直重复着这种杀向导的枯燥生活。
和向导见面,尝试建立链结,杀向导,和新的向导见面。
“我还想多活两年。”暌违十数年,他终于又一次看见了颜色,虽然老天很吝啬,这色彩仅出现在她的身上。
除了母亲的期待,他还想再多看看她。
“所以你要离我远一点。”他看着她玻璃珠一样的眼睛,认真的说。
但他分明看到她眼睛里燃着一团烈焰,她根本不想退缩,更不会退后。
阮卓觉得空气突然凝滞了,变得粘稠又灼热,有些闷,他仰起脖子,想离她远一点,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
又不想离她太远,只能将修长洁白的脖颈伸长,去闻她呼出的气息够不到的空气。
她看见他喉结下面有一圈凸起,被衣领牢牢的封在下面,她去解他的扣子,看到他颈上套着一个金属项圈似的东西,紧贴着他的皮肤。
“又是抑制器?”没有一点缝隙,他脖子那里的血管被压得凸起:“会呼吸不过来吗?”
“有一点,习惯了。”他思考了一下。
这玩意好像是一体成型的,她摸了好几遍,才在他脖子后面摸到一个微小的接缝,她下意识按了一下。
“别……”她在他身边时,他的五感变得有些迟钝,他开口晚了。
咔哒一声,他脖子上的抑制环变成两截,应声落下。
本就难以维继的屏障消失,小春的精神力被强行唤醒,被拖进一片灰茫茫的,像是被水泥铸成的世界。
头顶上高悬着巨大的灰色月亮。
快戳到月亮上去的高耸塔尖,超大的像城堡一样的古老建筑,宽敞的英式庭院。
爬满花藤的秋千架,开满庭院的鲜花。
入目就是压抑的水泥灰,连黑白两色都不存在。
在一座塔顶尖尖的圆形高塔上,有一个伸出来小半米的,被栏杆围起来的露台,像童话里公主常常站在那里眺望远方的地方。
上面站着个灰扑扑失去颜色的小身影。
他头上戴着很小的南瓜型的王冠,披着看上去应该是毛茸茸的斗篷,手上举着一柄短剑。
看见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他吓了一跳。
他双手撑着栏杆,看见她因为惊讶而睁大的双眼,在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中,跳了下来。
她当然伸开双手,于是他轻巧的落在她的怀里。
小春仔细端详怀里像是等比例缩小的阮卓,他像是刚完成3D建模还没开始上色的手办小人,又诡异又精致漂亮。
这里应该是阮卓的精神图景。
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捏住他的脸颊往旁边扯:“你是什么冒险故事里的公主吗?一声不吭的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
“你有颜色。”他戳戳她的脸蛋,奶声奶气的说:“我应该是公主吧。”
妈妈说她要出一趟远门,让他在这里乖乖等着骑士大人的出现,她会拯救他的。
按照他看过的那些童话,既然他都住在城堡里等着别人拯救了,那他暂时当一下公主也没事吧?
他有些不确定,看着眼前和这个水泥灰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开始转啊转。
“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不等她回答,他就指着头顶上快要坠落的月亮,对她说:“月亮的银色光辉重新照耀在城堡里,庭院里的花架重新开满鲜花时,就是我得救的时候。”
她蹲下,视线和他齐平:“那得救之后呢?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