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案之上摆着粗长的藤条,那便是微生家的家法,这特制的藤条就算是修士也要被打脱一层皮,只有金丹之上才能免受家法责罚,毕竟刑不上金丹,金丹修士已经不是凡俗之人,很难以凡俗礼法来约束他们。
而微生明棠,应该家族中对这家法最熟悉的人了,正如这藤条也熟悉他背上的每一寸肌理。
微生垚被他这勇于受罚,绝不认错的态度气得心口直跳,颤着手指着微生明棠的鼻子怒骂道:“我叫你来,难道就是为了打你吗?你若不悔改,我打你千次百次,又有何用!”
“自然有用,你尽不了为父的责任,至少可以逞为父的威风。”微生明棠冷笑说道。
微生垚气得抄起藤条:“我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微生明棠看着祖宗灵位,冷冷说道:“你造了什么孽,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啪的一声巨响,藤条狠狠地抽打在微生明棠背上,他身子一晃,微微皱了下眉头。
微生垚盛怒之下的藤鞭用足了力气,掌心都微微发麻,片刻后便看到微生明棠单薄的衣衫上渗出了血迹。
微生垚这才冷静了些许,他咬紧牙关,瞪着微生明棠,看着那与生母有几分肖似的清俊面孔,他心中不禁又软了三分。可是想起那早逝的原配,他的心便又硬了起来——他不能让微生明棠步他们后尘!
“我昨天晚上去了药园,看到你药园中住着一个女子。”微生垚平复了气喘,颤声说道,“明棠,我与你说过多少遍,尽量不要外出,不要和外面的人接触,更不能与异姓之人通婚!与你母亲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惨痛吗?你非但找了个外来的女子,那还是个妖啊!”
昨夜的风雨掩盖了他的气息,就连拾瑛也专注于眼前的幼苗,而忽视了外面的动静。微生垚远远看着,他也许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了解男人,他知道微生明棠对那个少女动了心。
这种违背祖训之事,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那不但会给微生明棠带来灾祸,甚至会连累整个家族!
可是微生明棠对此嗤之以鼻,他冷笑着抬起脸,直视微生垚:“她是妖又如何?违背祖训又如何?祖训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的母亲不是因祖训而死,是因为你的懦弱而死!我不是你,就不会步你的后尘!”
微生明棠的母亲,那个叫唐茹的女子,在他模糊的记忆里,有着一双温暖的手,她有着令人心动的美貌,也有融化冰山的温柔,当年的微生垚也曾为她神魂颠倒,违背祖训,娶她进门。
然而微生明棠三岁那年,唐茹染了恶疾,一开始是身上生了红疮,后来就连脸上也长了出来。她日日照顾年幼的微生明棠,以至于微生明棠身上也有了红斑。
大夫诊断,是疫病,会传染他人。
微生明棠被迫和母亲分开,母亲被独自关在了小院之中,只有每日三餐有仆人捂着口鼻将饭菜送到门口。
微生明棠作为微生家的长子,又是独子,自然是要得到更为妥帖的照顾。微生垚重金请了一名丹修为母子诊治,丹修也说,只有四夷门和神霄派才能解决这种疫症。所幸微生明棠病症刚起,毒气较弱,那丹修已有金丹修为,无惧邪毒,便留下来为他驱除毒气,半月之后,微生明棠便痊愈了。
他趁着仆人没注意,偷偷溜出了院子,跑到了母亲的小院外,可是到处都被锁死了,他找不到进去的地方,只能在门口大喊。
片刻后,隔着墙他听到母亲虚弱的声音,惊喜又担忧:“明棠,明棠是你吗?”
“娘亲,娘亲……”微生明棠大喊着,忍不住流下眼泪。
“明棠,你……你病好了吗?”唐茹焦急问道。
微生明棠大声道:“我已经好了,一个叔叔治好了我的病,娘亲的病一定也很快就会好起来!”
唐茹松了口气,温声道:“你好了就行……明棠听话,你不要靠近这里,会被娘过了病气!你快回去,过几天娘身子好了,就去看你。”
微生明棠抹了抹眼泪,说:“我去和父亲说,让叔叔也给娘亲治病!”
说完微生明棠便转身向父亲的书房跑去,却在门外听到了族老们与父亲的谈话。
“若不是你当初一意孤行,娶了外面的女人,现在怎么会有这种祸事!”
“这无名疫病起得古怪,定然是因为你们违背祖训,遭到了天谴!”
“那女人病死也就罢了,明棠是我们微生家的传人,他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听说又有一个送菜的下人也染上了疫病,这疫病若是传开,我们整个微生家族都会被她害死啊!”
族老们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逼迫微生垚做出大义灭亲、亡羊补牢的决定——烧毁唐茹的小院,包括她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