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对他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危情的心,已经不是他的了。
再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已是她的死讯。神启配合四夷门的调查,清缴了所有与血宗有关的一切,截天教自此与血宗再无任何瓜葛。
徐音将危情之事禀告曦和尊者时,神启便在旁边听到了一切——原来,公仪徵是危情与谢寻的儿子。
他想起那个多智近妖,才华倾世的青年,心里不免有几分叹息,在这之前,他还想着将那个青年招入麾下,心里着实是有几分欣赏。他虽然恨谢寻,但那是危情的孩子,他可以不计较他有个卑劣的生父。
可他也忍不住想——若那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可若真的是,他又会更加难受——因为他已经死了。
神启打听到晏霄带回了公仪徵的神识,心里便生出了其他心思。无论如何,他既然是危情的儿子,便也该是截天教的人,若是复活了,也该回截天教,自在天首座非他莫属,截天教教主之位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当神启走到门外之时,却听到微生明棠说,晏霄与公仪徵没有血脉关系。
神启的脚步顿了一下,忽然之间,豁然开朗。
他大步迈过了那道门槛,将自己的血液滴在了相见欢之上。
花色缓缓变红。
谢寻骗尽世人,负尽有情人,却将二十三年的父子之情给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至死都被蒙在鼓里。
是虚是实,是真是假?
弄人的是造化,还是人心?
天柱门的早晨,永远洋溢着快乐的朝气。
“师兄师兄!我们去云梦吧,我给仙长的信写好了!”容嘉嘉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跑起来天衣生风,像只翩然的小蝴蝶。
庞小龙应了一声:“小师妹!容嘉嘉!你跑慢点啊!”
容嘉嘉头也不回,抱着认真写好的信便往外冲去,却猛地撞进一个散发幽香的怀抱里。
头上传来一声愉悦的低笑,一双手将自己抱了起来,她恍惚地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张容颜。
“仙长!”容嘉嘉大叫一声,笑弯了眼,伸出短短的小手便想去抱她。
晏霄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脖子,含着笑道:“我刚才听说,你写好了信给我?”
她只手抱着容嘉嘉,另一只手从她手中抽出写好的信。
容嘉嘉顿时脸上一红,写给对方的信被当面拆开,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仙、仙长……”她结结巴巴,满脸通红,耳朵都快滴出血了,“你别笑话我……”
一声轻笑传来,容嘉嘉扭头便看到一张俊美的脸,眉眼修挺,目含清光。
“男仙长……”她叫了一声,又急忙改了口,“公仪仙长!”
公仪徵抬起温润的眼眸,揶揄笑道:“字确实颇有长进,能看得懂了。”
闻声而来的天柱门弟子都聚到了门口,恭恭敬敬地长揖行礼,忙不迭地将两人请到了正殿。
公仪徵与晏霄进了正殿,仰头便看到了挂在正面墙上的壁画。
幽幽渺渺的青烟中,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任由清风温柔地拂动她的衣袂。
数万年前,有人一笔一划,将她刻在了石上,印在了心里,带进了无尽的轮回之中,生生世世,寻寻觅觅。
“那时候,你就知道了吧。”晏霄说。
她没有说是什么时候,但公仪徵自然知道。
云梦之时,初见庞小龙与容嘉嘉,他便给了格外的关照。如今晏霄才想明白,那份关照不只是因为公仪徵对晏霄的感情,还有天珩对天柱门的感情。
这个看似破败的天柱门为何能延续数万年不倒,说来也是奇怪。在宗门的记录里,好多次门派将颓的时候,都会遇到贵人扶持,就好像前不久吧,公仪徵还给了他们一件足以镇派的宝物,后来又送了一个芥子袋过来,里面装的东西足够让一些大宗门都垂涎三尺了。
不过这件事只有掌门天晟真人知道,他小心谨慎,知道财不外露,天柱门小门小户的,遭了贼可守不住。
此刻见了两位仙长亲至,他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仙长驾临,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公仪徵看了晏霄一眼,含笑不语。
晏霄笑了笑,说道:“我听说,你们一直想加入神霄派。”
天晟真人顿时惊呆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心里直骂——哪个不要脸的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不是让仙长瞧不起他们吗!
“加入神霄派这种事……”天晟真人急忙端正了容色,一脸正气说。
公仪徵掏出了一个神品芥子袋,轻轻放在了香案上。“我们便是来谈并教之事。”
“但凭两位仙长做主!”天晟真人立马改口,陪着笑道,“道盟仙宗,同气连枝,怎么好收仙长宝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