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期,即使是一道用来谢幕的闷雷,依然不可小觑。
电光聚拢在扇盘之上,施法者指尖泛白,冷汗濡湿了衫。
她眉头紧锁,咬牙再次发力,而法光孱弱,倒将她逼出了一口鲜ᴶˢᴳᴮᴮ血。
台上几人见有状,慌忙御剑,前去护法。
“轰隆!”
半空中的折扇一抖,失了支柱般垂直掉落,绡衣女子紧跟着心魂一颤,即将卸力,却又在最后关头稳住了姿态。
雷云骤散,天地清明。
曦光中的二人跌坐在地,折扇撑着焦黑的骨架,重重摔至她的足边。
毁了。
谢淮清的目光在扇面上停驻许久,半晌,才低眉看向怀中——他醒了。
“师尊。”
她张唇,嘴角漫出了几丝血,眼眸清寂岑然。
而他何时多了个徒弟?
林秀扶着地,颤颤从她怀中站起,迤地的白发自她的掌中流失,一寸一寸,化为了青丝。
破碎的道袍松松垮垮,只有伸出的腕子是白的。
他凝神掐了个诀,灰尘尽散,露出一张清隽秀气的脸。
回眸之际,有仙风道骨之姿。
“师兄!”
一群白眉长老自空中御剑而下,团团将他围拢——从未见着有人能在升天雷中活下来,还变年轻的。
修为停滞到了一定程度,管你是什么大能都会衰老。更何况是这位在渡劫期卡了上千年的混虚仙尊。
“师兄,您脸上的褶子怎么没了?”
胖长老想伸手去摸,看看是不是化形的,可谁曾想还没碰上,便被一层法罩拦住。
年轻的师兄对他淡淡一瞥,他就不敢动了。
掌门睨了一眼胖长老,又问林秀:“师兄可有不适?”
他收回了目光,道:“无碍。”
一阵微风拂过了他的发尾,落至地上人的手心,倏忽间,又飘走了。
他这才回头,谢淮清的腰已弯了半截,却还倔强地撑着。绡衣渗血,足边的扇骨,七零八落。
一个青年正揽着她的肩,眉目关切。
他走近,故意露出声响,青年回神看他,惊疑不定:“您,您是我师父?”
白胡子呢?白头发呢?怎么看着比他还小!
清风拂开了俞子顾的手,分开二人的距离,俞子顾还往后趔趄了会儿,差点跌倒。
林秀并没有理会自己的便宜徒儿,他停至碎扇跟前,弯腰,盯着面前沾血的人。
“为何唤我师尊?”
披散的头发垂了一绺儿,恰好落在扇骨上方,他的声音清冽似少年。
众位长老都看着她,她垂着眸,平静道:“一时兴起。”
俞子顾赶紧补充:“淮清师妹是此次仙剑大会的第一,因此,有权选个师父。”
仙剑大会是一场用来选拔内门弟子的比试,报名者成百上千,却只取前三甲,自天机门立派开始,便一直如此。
他的徒儿似乎很想要个师妹。
林秀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问:“你的剑呢?”
既是仙剑大会,为何不使剑?
谢淮清沉默了会儿,丢出一把剑柄,上头还有焦黑的痕迹。
“断了。”
剑是普通的木剑,她的修为,也才筑基。
难怪伤得如此狼狈。
但他堂堂天机门,不至于连柄像样的剑都没有。在此境况下,能拿第一,属实不易。
他话锋一转:“可还有兴?”
“不可!”掌门厉色制止,“师兄,此人不能收。”
“有。”她抬头,直视着林秀。
“我收了。”他置若罔闻。
若是他今日死了,他的衣钵恐怕就要传给那便宜徒儿——照样还是要收。
“你可真是——唉。”掌门气极,差点拂袖而去。
金色的辉光自他的掌心凝聚,现出一条手链,上面点缀着片片银杏。
链子随着风铛然作响,细碎敲声。
“伸手。”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微颤,一阵风吹开了袖摆,露出了腕上的道道剑痕。虎口处,血迹斑驳。
看起来很疼。
“叮铃……”
杏叶声打破了他的心绪,他回神,将链子轻轻地,轻轻地串在她的手腕。银杏的坠饰在她腕间晃荡,暖息流窜,不过转瞬,她的伤势便已好全。
俞子顾从未见过这法器,睁大了眼看,却也没敢伸手要。
收手时,他不经意地滑过她的指腹,那儿是温凉的,光滑的,连茧子都一并治愈。
一触即分,快得就像寻常动作。
她的眼睫动了动,道:“多谢师尊。”
林秀将那只手拢在袖子内,淡声问:“出岫峰,轻云殿,你认不认得?”
“师尊,我来给师妹带路!”俞子顾又凑了上来,叫了这么久的师妹,可算是变成真师妹了。
他亲昵地想揽住师妹的肩,突然,一把剑横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