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的食指纹身游弋过那一根根白皙手指,有些恍惚,想起很久以前,他只能把手指伸出围栏,对方就用耳机线一圈一圈地把它缠绕住,再强硬地牵起,警告他要学会控制自己,要学会自救。
“小鬼。”他这么叫他,有一张白晃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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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云碎睡到下午三点才醒。
走出去,温琴她们还在享受葡萄酒庄园的静谧,他陪着待了一会儿,才问起迟燎的行踪。
她们说迟燎先和蒋龙康那边的人周旋了几轮,现在去了墓地。
墓地?
应云碎一惊。
“好像说他妈妈埋在那儿吗,他妈妈是谁啊?”二婶道,“婚礼上坟不吉利的呀……”
是不吉利。应云碎点头。
然后决定自己也去一趟。
就算她不是迟燎的妈妈,他也应该去一趟。
是找岛上的管家带去的,这个岛多么浮夸,管家的工作用车都是敞篷,应云碎都不知道自己是去扫墓还是去旅游。
说是墓地其实则是一片杂木林。在入林口有一片小空地,里面立着一块墓碑。
敞篷疾驰远离。应云碎过去时,迟燎正在对墓碑说话。
他当时是被眼前的场景有些震撼到的。
迟燎既不是站也不是坐更不是跪,他是蜷在墓碑旁边说着话。
上本身面对墓碑前,腿则绕在墓碑后,若是俯视角度,他就像在怀抱它。
而这片空地除了墓碑那一小块,并没有怎么人工修缮,迟燎就是穿着结婚时的昂贵礼服,躺在土壤上。
树影绰绰,身边是碎叶石子,自然还有应云碎看到和没看到的昆虫。鸟叫得很响亮,掩盖住迟燎缓慢絮叨的声音,也不知道他在和他妈妈说啥。秋日的私语。
应云碎又要忘记他是个反派了。
“云碎哥?”这下倒是迟燎看到他了,猛然坐了起来,拍着身上的泥土。
应云碎却也不讲究地坐到他旁边:“打扰你们了吗。”
迟燎笑了:“云碎哥你这话说的,我妈死都死了有什么打扰的。”
“……”
迟燎敲了敲墓碑,“也是做个形式,她的骨灰是撒到山里了,不然怎么叫山鸦呢。”
真是幽默轻巧。应云碎勾起了嘴唇。
墓碑中间有一方巴掌大小的正方形镂空,他疑惑:“这是什么。”
“这个啊,嵌了块棱镜。”迟燎回答。
“棱镜?干什么的?”
迟燎往天上看了看,“你等等,等太阳大点就知道了。”
应云碎点头,专注地看着墓碑。
迟鸢。
按照生辰忌日算的话,她去世时迟燎仅才8岁。
他一直以为以迟燎那木雕水平,定是迟鸢手把手教到十几岁。
8岁,那迟燎之后过的什么样的人生?
他想问他这个问题,也早该问他这个问题。
可不知怎么,应云碎问不出来。
这也是一种直觉,他觉得他不能问。就像别人不能去问他当年火灾的细节、和福利院的些许经历一般。
所以他主动开口说的是:“你不知道,我非常喜欢你妈妈的作品。”
“能看得出来。”迟燎说,“所以拍卖会,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傻眼镜儿拍了半天的木雕,是想送给你。”
“……”
迟燎笑了笑,自顾自说起来:“我妈确实很有才华,但就是身体一直不好。这么说,感觉喜欢艺术的身体都不太好,她也是你也是,怀才不遇的感觉。”
应云碎说:“别把我和你妈妈放在一起讨论,配不上。”
迟燎垂眸,拿片长树叶瞎编着:“云碎哥你可能不知道,蒋龙康以前穷得很,他第一轮资金基本都是卖我妈的早期作品攒的。我妈当时也没什么概念。”
他声音有种魔力,很适合在树林里就着风叶声响起,应云碎情不自禁把膝盖抱起安静聆听。
“我出生时她和蒋龙康关系已经很不好了,然后也好像很早就就知道,没机会看到我长大的样子了。所以才会自己幻想,又把它刻了出来,”
迟燎声音变得很轻,手指往内嵌的棱镜里慢慢敲着,自嘲地笑笑,“只是我没长成她以为的样子。”
“明天的孩子”和迟燎的下半张脸不太像,这也是应云碎当初没第一眼就发觉迟燎和山鸦作品关系的原因。
当时他只单纯觉得,这人完全按照他的欣赏点在长。
但其实所有单纯巧合都是早有注定。
不过迟燎好像因没长成妈妈在他5岁时规划的模样而懊恼,应云碎忍不住又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你长得挺好的,迟燎。”
迟燎不好意思地笑两声:“我知道。我其实更帅些。”
“……”
应云碎偏头望了他一眼,低声问,“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