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云碎也没精力管了。虽然这综艺周末拍,强度不大,但于他而言还是有点累,平常变得更加嗜睡。
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体不如才穿书来那会儿了。
但咬咬牙,按时吃药,仍然能若无其事。
周六那天是队内录制,7名艺术家会展示自己的作品让应云碎不公开排名。
周日则是全场录制,将同样的作品带到舞台,让其他策展人和大众评审评价打分。
他们聚集在一个未完全修缮的室内展馆。
老实说,应云碎看了那么多年艺术品、分析了那么多主题了,还是第一次自己成为艺术品的主题,激动又紧张的。
而这些年轻的艺术家确实又很有才华。虽然可能也有强行拍马屁的成分,但不妨碍他们的天马行空。
小夏运用了综合材料,将大漆、红木屑、朱砂和矿物颜料混合在一起,在画布上泼墨成比宇宙还深邃的图案。整个风格很艳,她说这就是应云碎给她的感觉。
Lynn则相反,她说应老师给她的印象是透的,玻璃艺术家的她,烧制玻璃构筑成一朵百合的样子,晶莹剔透且流动。技巧不俗。
还有两位都是用布面油画和素描对应云碎进行了画像,而董星实别出心裁,同样是“画”应云碎,他却很创意地用了红心K扑克牌的形式,应云碎这才发现他的工笔水准是很高超的,画得特别细腻,画的也不是他的人,而是两只对称的百灵鸟,一方华丽一方纯净。
然后就是迟燎。
应云碎最期待的迟燎。
迟燎来得很晚,节目录制中途才慌急地出现,手上抱着个很笨重的机器,看着像长筒摄像,还有三脚架。
Lynn问这是什么。
迟燎回答:“烟雾机。”
烟雾机?
应云碎冒出了个脑洞,心百转千折地轻轻颤了下。
迟燎招手:“我刚刚一直在另一个房间试温,你们跟我过来。”
应云碎其实一直知道,迟燎手很巧。
就像他刻的木雕。
所以他相信他。
但今天他才后知后觉,迟燎最擅长的是利用光,利用自然,呈现最治愈梦幻的视觉。
就像当年他给他妈妈刻的彩虹墓碑。
还有现在他看到的“火烧云”。
没错,他竟在室内看到了一朵云。
真的是云,像一团凝聚的白羽,洁白缥缈地浮于房间中间。有一架钢琴那么大。
大家都看愣了。
“别动。”
迟燎对门口的人说,然后走过去。
他身影高挑,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盒火柴,利落地擦燃,跟表演似的,边迈步边沿着云角一点。
点了一圈。
在应云碎眨眼的一瞬,这朵云就燃了起来。
下面变成明度不一的红色,上面仍是纯白。
红色像上舔舐扩展,就像晚霞吞吐天空的那刻。
云飞絮般散开,红色的飞絮和白色的飞絮开始交缠,像一簇簇火沾了雪,也像一团团雪染了血。
真的是火烧云。
也真的是云碎。
应云碎呆住了,其他人也看愣了。
这是利用自制的烟雾机设备,通过对湿度和温度的调节得到的作品,将室内空气中的水蒸气凝聚起来,一切准备就绪时,水蒸气便在造物机上凝聚成一朵悬浮在低空的室内云朵。
至于“点燃”,是利用灯光照明变红。
至于“变碎”,是因为这种云维持的时间本就只有短短数秒。
房间里的火烧云,这是一个无论谁看到,都会评价梦幻浪漫的优秀装置艺术。
迟燎嘴角弯着,得意地看向应云碎。
结果收到策展人惊艳无比的眼神时,艺术家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想做拽哥人设,却抑制不住地傻笑。
直到小夏突然用一句网络热梗的调侃——
“迟燎是纵火犯啊!”
应云碎没有眼花,他肉眼可见迟燎整个人都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僵住。
仿佛听见了折磨许久的审判宣告,笑容顿失,脸都一下子白了。
即便小夏继续说——
“是要在应老师芳心里纵火的人啊哈哈哈!”
大家都笑,说什么芳心纵火犯,应云碎也笑。
但他笑了,也没带动迟燎再笑出来。
大拇指摩挲着火柴盒,他像自己犯了罪,失落烦躁地低下头。
应云碎看见他用力咬了下嘴唇,用干燥的火柴划了下手指的纹身。
接下来迟燎一切正常。但周日那天,他就没有再用火柴进行那段点燃云朵的动作了。
直接通过灯光让其变化。
虽然仍很梦幻,却顿时少了点儿像行为表演艺术的观感和趣味。
应云碎最在意他的情绪,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心里也很复杂。
脑子里又想起蒋玉的话,“杀人犯”、“恒安福利院的火灾”、“火灾之后,没人能救得了迟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