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日顺着从岑望仙那得到的线索抓了不少奸细,可放暗箭的幕后之人还藏在暗处,云停的心情实在好不了。
偶尔想静下心来放松一下,然而心神一松动,脑中突然蹦出那日从唐娴怀中抱出云袅时短暂的触碰。
无法控制。
为了这事,云停特意入宫见了云岸一面。
他在皇位时曾被塞了百名后妃,云岸的遭遇不比他差,每日都被逼着宠幸妃嫔。
知道弟弟过得惨淡,云停舒坦多了,今日特意空出时间,来查查唐娴把妹妹教导得如何了。
把手上最后一点事情处理完,云停搁下笔墨,往椅背一靠,道:“过来。”
隔着翠屏花罩的茶室中,云袅扯着嗓子回他:“我没有穿鞋子,哥哥你过来我们这边吧。”
云停喊不动她,就唤另一个:“庄毛毛。”
茶室中,云袅脱了鞋子趴在软榻上,手底下胡乱翻着一本启蒙读物,两只脚丫子晃来晃去。
唐娴屈着双膝跪坐在矮桌后,长裙自然地堆在蒲团上,宛若层叠起伏的碧水波浪。
她左手边是一盏热茶,右手中持着一本游记,看得正入神。
听见云停喊她,“嗯”了一声当做回答,注意力很快重新被吸引进游记故事中。
外面的云停等了片刻,不见任何人来见他,他叩响了桌面,语气加重:“庄诗意!”
唐娴听见这三个字就起鸡皮疙瘩,飘远的神智瞬间回笼。
“哎,在呢,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自己的威信力在云袅到来后急速降低,时至今日,已经能被唐娴这个俘虏忽略了。
云停不答,阴沉着脸坐在里侧的书房中,透过花罩上的雕花缝隙,隐约能看见茶室里的人影。
心中念着不能对里面那两人动手,他闭上眼忍住火气,语气冷峻:“庄廉走之前,没叮嘱你这几日少招惹我吗?”
“哎呀!”唐娴重重叹气,推着云袅坐起来穿鞋子。
这几日庄廉有事离府,离开前确实叮嘱了唐娴,说他不在府中,就没人在她与云停之中周旋了,让她忍一忍,别总与云停较劲了。
是这个道理,她毕竟是个俘虏,没有假舅舅护着,得收敛些。
“不要……”云停那边是高椅,云袅一坐上去,两只脚就不着地了,她不乐意去云停那边,嚷嚷道,“让大哥过来,我把小榻分他一半。”
唐娴也不想过去,这间茶室采光好,是个悠闲看书的好去处,但她不是云袅,不能那么任性。
“过去吧,不然待会儿你哥不高兴了,要拿我出气的。”唐娴哄着云袅,“我本来就得罪了他,谁知道他哪天气急了会不会直接砍了我。”
云袅不情愿地穿上鞋,嘀咕道:“他才不敢呢,祖训说不许欺负女孩子的……”
等她俩磨磨蹭蹭到了最里面的书房,清楚听见两人对话的云停,一张脸已经冷成了寒冰,恨不得用眼神冻死她们。
云停道:“庄诗意研墨,云袅写三字经。”
“我……”
“闭嘴。”云停的声音冰冷绝情。
唐娴识相地安静,乖乖研墨。
云袅一看兄长的脸色,也收了声,爬上高椅,抓起笔,接着上回的地方写了起来。
书房中重新恢复宁静,只是与一刻钟前的安详静好比起来,似有若无地漂浮着一股寒意。
云停坐在主座,左手边,云袅笨拙地握着笔比划,右手边,唐娴站立着乖顺研墨,这情景让他的心情稍微好转。
他身躯放松,提笔蘸墨时,看见了唐娴的手指。
细长的指背上有几道树枝留下的旧划痕,但并不影响它的美丽。
唐娴垂首研磨,为防衣袖沾上墨汁,用另一手轻挽袖口,露出了腕上的青玉镯。
镯子也是她要求的,衣裳也是。
天转热很早,她身上穿的是绣娘新裁出的夏衣,内里是印着银花的雪缎薄衫,外着一件清凉的浅湖色罗春裙。
与高门千金比起来,这一身装束极其简单普通。
可唐娴随意一站,就是一道婀娜亮丽的风景,引人侧目。
“圆圆的……”云袅忽然傻呵呵笑起来,忘记前不久自家哥哥还在发怒,举着她写下的大字给两人看,“这个字好圆呀,好像一只猫猫……”
云停回神,发现自己提笔半晌,至今未蘸入墨汁,脸色顿黑。
唐娴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知他又发什么疯,对云袅使了个眼色让她安静,自己也静默着,假装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