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 他便见楚真真又对他伸出手来。
这回,她探向的是他的天灵。
明秋色屈辱的闭上眼。
她要搜神自己了。他从前何等骄傲,识海从未对人大敞开过,如今却要被这样一个恶劣的女人肆意搜神。
片刻之后,料想当中搜神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明秋色睁开眼睛,看见少女神色凝重地望他,带着温度的细软手掌轻贴在他额上,话音中满是关切:“头上有些烫,是这样绑着让你受凉了吗?”
少年眼睫一抖,微微扭过头去,不欲理她。
楚真真手掌摩挲着他额头,自语道:“看来这样不行,那还是给你解开吧。”
她说完,当真将明秋色手脚缚的绳索一一解开,然后又探了探他额上温度,将原先置在床头的灵草药汤端来。
药汤滚烫,白雾袅袅,模糊了少女眉眼。她就这样在雾气中,拈着勺子舀起一勺药汤,低眉浅浅一吹,然后喂到他嘴边。
楚真真拿出哄小孩的耐心,对明秋色道:“乖,喝药才能好。”
明秋色目光怔怔然。他瞧着嘴边的汤药,虽然心底仍是不情愿,但他竟然奇异地张开了口,含入少女口中汤匙。
药汤清苦,入喉温热,明秋色闭了闭眼,不知为何,口中的热意竟让他眼中也浮起烫来。
自他灭门以来,一路风餐露宿,生死逃杀,恍然想来,竟然很久没有喝过热汤。
记忆回溯到幼时,他想起娘在以前,也是这般温和耐心地照料病中的他。
许是病中情绪脆弱,在第二口药汤贴到唇边时,明秋色死死抿住了唇。
他眼尾发红,目中水意凝结,发倔似的睁着眼,任眼中水意凝成圆润的一滴。
眨眼的时候,那滴水意缓缓掉进匙中汤里。
楚真真没料到他会哭,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她放下汤,伸手去给明秋色擦眼泪:“怎么了小少爷,不想喝药也别哭呀。”
明秋色挡住她的手,鼻音浓重:“你管我。”
楚真真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碗递给明秋色:“药得喝。你不要我喂的话,就自己喝。”
虽然不知道明小少爷想到什么事,让他伤心落泪。但她思及明秋色年纪,自灭门以来,他至今也未满十七,到底只是个小孩子。
明秋色低着头不说话,接过了药碗,也不用勺,仰头捧起碗便喝。喝完之后,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然后将碗递还给楚真真。
楚真真见他喝完,才开口说道:“小少爷,我真诚地跟你坦白,你身上的伤,真不是我刻意做的。如果骗你,我走出这个殿,就终身不得进境。”
对于修者而言,终身不得进境是非常狠厉的毒誓。
“我将你带回,的确是为了救你。至于为何救你,你可以当做是我之前做了亏心事,如今想靠你积攒得道飞升的功德,偿还从前的孽债。”
明秋色盯着她。少年目中的警惕犹然未散,但隐约可见松动之意。
他道:“如果你骗我,你下次渡劫,一定会被雷劈死。”
楚真真表示赞同:“我同意。如果我骗你,我下次渡劫肯定被雷劫劈得外焦里嫩,肉酥骨脆。”
她说完,又道:“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一下,你这伤是如何受的吗?”
明秋色抿紧了唇。半晌,他才低低道:“我不知道。我本就被缚手脚,躺在床上,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半个时辰前,我醒了过来。只是刚刚睁开眼,我就觉得胸口一阵凉意。低头看,就看见了一柄短刀插在我胸口。”
明秋色声音轻轻,显然,胸口的刀伤令他气息不稳。
“又过了一会,那把刀也不见了,只留下伤口。”
楚真真听着,眉头紧皱。按照明秋色的说法,她根本无法推测出凶手是谁,又是怎么以这种方式刺杀明秋色的。
天玄门守卫森严,仙君殿宇中更是阵法层层,非内门弟子无从进入。
到底是什么人,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捅明秋色一刀?
楚真真正皱眉时,明秋色的下一句话却令她目光微动:“虽然见不到下手的人,但我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对我下手。”
“他之前也捅了我许多次。每次刀锋入肉时,都是同一角度,我可以确认就是他。”
楚真真追问:“是谁?”
明秋色:“不知道。我只能确认是同一人,但我每次都无法看清他的脸。他是男是女,是妖是魔,我一概不知。”
楚真真听着,心头一动。她自储物戒中,翻出自己在城外取得的“通牒”。
漆黑色的通牒出现在她手上的一瞬间,明秋色眼神忽而犀利了许多。
他道:“你手上的这东西,曾经斜着刺入过我的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