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要见最后一面了,才这样念叨她的名字吗。呜呜呜呜。
她的心快要揪起来。
尹枕流白她一眼,往她手里塞了颗糖:“盼大师兄点好的吧行不行,吃糖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楚真真咬开糖纸,含住一颗糖。因为心慌,她咕嘟一声,不小心把糖直接吞了下去,呛得半死。
大师兄在门中一贯对几个师弟师妹多有照拂,平日里沉稳靠得住,也很得师门之外的人喜欢。
跨入门中,看见床上人的第一眼,楚真真才松下一口气来。
朱林倚靠在床头,尽管面色苍白,却仍旧神色如常。他一如旧日般,低头专注地雕刻着什么机关小物件。
只是下一秒,楚真真又提起一口气来。
大师兄持物的双手灵巧翻飞,物件拿在胸前,便越发反衬出胸前伤口的怵目惊心。
其上交叉缠绕了雪白的布带,晦暗的血色渗透了整个胸前,从血渍的轮廓中可以推断,隐在布带下的,是一个巨大到可怖的血洞。
朱林原本低着头,听到门外声响时,抬起头来,便瞧见楚真真和尹枕流二人进来。
他将物件放下,目光落在楚真真身上,而后转向尹枕流。
“师弟,你且出去。我和真真有话要谈。”
尹枕流离去后,房门重新合拢。
房内,血气和灵植的清苦药气混杂在一处,楚真真有些不忍嗅闻。
她搬了椅子,坐在朱林床头,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是如何伤的?”
朱林却不答。他眼神有些沉凝,目光深深地对上楚真真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说道:“真真,我此次喊你来,不为别的。”
“我虽重伤,但到底不是外出除妖的修士,伤了也无碍。”
楚真真眼睛有些发酸。她低着头,心中的愧意和涩意蔓延:“我是刀修,本来应该随师门外出除妖……”
“无妨,莫要自责。我大约知道你因何被拘在门内。”朱林温和道。
楚真真神色一怔。
朱林继续道:“妖气肆虐,我想不单单只是妖族暴动的原因。”
紧接着,朱林将他此次受伤的过程说给了楚真真听。
“我不擅武斗,素日来只在城中维护各处机关。机关与阵法本是同根同源,大多阵法都会用到机关枢纽。我在城中维护机关时,误入了一个岐道阵。”
楚真真心头一跳。
……岐道阵。
朱林道:“我通过这个阵,走向了明府祭坛。”
“……”
楚真真克制不住心头的胆颤。
她想都不用想,就明白这手笔熟悉。
熟悉到好像是刻意袒露在她眼前的一样。
朱林声音缓慢而残忍:“祭坛是妖息聚集之地,于是我行至深处,想要探查。”
“我登上祭坛,却发现祭坛上空无一物,只是积满了香灰。”
朱林沉默了一瞬,“我便想取些香灰回去,再作研究。我小心地在坛边挖了一块灰,却在灰里摸到了硬质的东西。”
“我取出来,发现是一根骨头。师父曾教我辨过骨,我认出来,那是一条人的肱骨。”
青年语气越发沉重:“骨头上,细细密密刻满了字。从节嵴到骨窝,都刻满了……真真你的名字。”
“后来我在灰里又翻出了很多竹简和草纸。上面,全都是‘楚真真’三个字。”
朱林神色凝重:“我想,这应是有人在邪骨上诅咒你……真真,你近日可有与什么人结仇?”
楚真真眼睫颤抖,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思绪很混乱,有什么东西在心间无形串联起来。
朱林眉头轻皱,仍在思索着。
他担忧地说道:“我怕有人要加害与你。真真,如果近日无要事,尽量与师门一同出行吧,或是找几个仙门聘卫护佑你。”
楚真真低着头,魂不守舍地应承着。
须臾,她腰间玉简响动,是尹枕流发的,说外头医修的灵植药汤熬好了,为免贸然叨扰他们谈话,尹枕流让她出来给大师兄端过去。
出去端药的时候,楚真真不小心被药汤烫了一下手。
如同巧合一般,她心口的缚魂石也发烫起来,一下一下突兀又短促地灼烫着。
不安充斥在楚真真心头。在多次确保了朱林的伤势无虞之后,楚真真才勉强叹出一口气。
朱林今夜休养在此处。而在门外守卫的叶佩钰和尹枕流很快便要告别。
看见二人擦剑的情状,楚真真忍不住上前问道:“天都黑了,是还要去除妖吗?”
叶佩钰“嗯”了一声,道:“城中夜值。今日轮到灵玑门当值。”
自从妖患泛滥以来,城中日夜都有天玄门弟子当值。
空气中弥漫着炼妖油的刺鼻气味。楚真真在这股气味中站立片刻,忽然开口道:“今夜我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