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何等的玲珑心窍,隐约回过味来。
他迟疑着,问:“唔,是小香不喜我衣上的熏香吗?头回换的芙蕖香……若难遮掩死味,下次便改桂花香吧。”
“其实,您这样就很好了。”
沈香缄默了一瞬,心想:或许谢青应该改的——是少杀些人吗?但他四周环绕那样多的危险,手腕不狠厉,实难活下去。比起谢青受伤,她还是更希望旁人有事。
沈香捧住烧红的脸,难为情:她要被谢青带坏了!眼下,她已经把谢青当自家人,越来越护短了。
既刺客都寻到了这里,沈香自是不愿再留原地,束手就擒。
毕竟谢青有伤,来人众多,她不想冒险。
沈香:“您身子骨还行吗?能走一程路吗?”
“能。”谢青猜,该当是他此前的伤吓到她了,看来小妻子把他当成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了。
他本想对沈香证明身体康健,又知晓姑娘家焦心的关怀来之不易,他很喜欢。、于是,谢青只得顺从她演戏下去,推说身体确有不适。
沈香一想到谢青遍体鳞伤都因她而起,眼眶又生热了。
她忍住泪意,搀着谢青出了洞口。
她也不知该往哪处去,只得抓瞎一个方向,带着他往密林里逃生。
沈香笑着宽慰他:“谢哥哥,我们就往山林中走。这里草木茂盛,定能遮掩我们行踪,这样你我活下来的胜算就大了。”
“好,一切都听小香安排。”谢青仍是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随和得很。
怎料他表面上是亡命天涯的苦命鸳鸯,实则负手在身后,朝一处风吹草动的枝桠掷去三枚碎石。
石子死死嵌入树身,赶来支援的暗卫扈从们一看便知——主子家发下话了,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少管闲事,也无需支援。
暗卫头子谢贺皱起眉头,一言不发。他是被谢老将军赐了家姓的家臣,对谢氏一族忠心耿耿。如今老将军辞世了,自是以谢青马首是瞻。
麾下的心腹阿景见状,小声问:“尊长伤那样重,咱们真不搭把手吗?”
“想来是小夫人在旁侧,你我现身多有不便。”谢贺比了个手势,“先将此前伤过尊长的刺客杀了,待威胁解除后,咱们再探一探尊长口风。”
“是!”阿景扭了扭手腕,笑得灿烂。他早就看那群狗杂碎不爽了,竟欺到谢家暗卫头上来。怪他们救主来迟,才让谢青战损。如今谢贺布下杀令,他们怎不会借此机会戴罪立功呢?
既要杀,就杀个痛快,不留下痕迹。
另一边,沈香还不知他们的危险已除。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虽为谢青开道,却因之前的事受了惊,一直左顾右盼,打量动静。
被娇小的妻子小心翼翼护在身后的谢青,嘴角微微上翘,糅杂着脉脉温情。
他知沈香有多脆弱,偏生这样的她,却愿意不顾生死,为谢青顶起一片天。
真是可爱。
世人定笑她螳臂当车,不知死活。唯有谢青珍之重之,善待她所有好意。
走了许久,沈香看没人追上来,她找了一处靠近溪流的洞穴,暂时落脚。
饿了一整天,身边还有一个伤员,沈香当然不愿谢青空着肚子入眠。
她站起身:“方才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附近的树上长了野果。果子有鸟儿啄过的痕迹,应该是能吃的。我去给您寻几个来,您在这里等我。”
“我和小香一块儿去。”谢青实在不放心她独自出行。
沈香摇摇头:“您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好好待着吧!我去去就回。”
她心意已决,谢青拦不得,只得叮嘱一句:“早些回来,别离太远。”
“是!”
沈香能帮上谢青的忙,她很高兴。口中哼着不知名的童谣小调儿,跑出了山洞。
小娘子前脚刚走,后脚谢青就捡起一枚石子,袭向黝黑的林中。
“咻——”的一声,飞石势如破竹,撼动树影。
顷刻间,谢贺从天而降。
他伏跪于地,奉上一堆止血疗伤的药材、荤肉、煮药用的火折子以及红泥小炉子,道:“尊长,您今日伤重,实在令人担忧,疗伤万万拖延不得。属下斗胆,擅自做主给您带来一些伤药救治。”
“贺叔,您该知道,我不喜被人管束。”谢青虽在微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谢贺年长谢青十多岁,早年是谢老将军从战场上捡来的孤儿,认为义弟。他的命是谢家给的,对谢家忠心耿耿,也最挂心谢青这一位小主子。即便是看着谢青长大的府中老人儿,他也不会妄自尊大,在主家面前倚老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