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规矩,略伤眼。
却隐隐撩拨人心,容易诱宵小作恶。
谢青扶额,烂摊子还得他收拾么?
叹一口气,谢青入内,小心帮沈香掩门上闩。
再淡淡瞥了一眼窗棂,此处乃第三层楼,等闲攀不了窗,他可以跳窗离去。
指节刚搭上木窗,身后恰好传来细微的哼声——“热。”
他回眸,原是沈香嫌闷,踢翻了薄被。
谢青头疼更甚,无奈地笑。缘何小娘子睡相这般磕碜,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呢?
心里责怪,身子却依然行去,小心翼翼为她盖好了锦被。
没等谢青起身,腕骨却被人用力一牵……是沈香半睡半醒间,攀扯住了他薄凉的臂骨。
柔软的指腹似蓬松的猫尾,软绵绵地圈了一层。
小姑娘似是在梦里捧抱一盆冰鉴,喜不自胜。
她美滋滋挨上去,轻轻蹭了下,又一下。
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拉扯谢青,怎样都不放。
她头一次这样莽撞且唐突,执意要谢青作陪。虽是梦中。
谢青不愿吵醒她,若沈香见到他深更半夜潜入姑娘家的寝房,她该多惊骇呢?
即便谢青算不上正人君子,也该装一装的。
他无奈地坐到榻侧,思忖脱身之法。
床榻一侧被褥下陷,小姑娘顺势滚过来,靠谢青更紧了。
“……”郎君支额,苦恼。
沈香梦里眼见着消暑的冰鉴这样有自觉,还知主人家的不便,自个儿挨靠过来,她更为欢喜了。
她娇娇地凑上,把细嫩的小脸贴在谢青的腕上,像是要奖励宝物,她噘嘴,小心地啄吻了一下。
山桃似的小嘴轻.贴上郎君的手骨,全是捉弄的意味。
“嘶——”
谢青脊骨僵了一瞬,呼吸一窒。
幸而她没有要吃冰鉴里的软冰的意思,否则湿.舌裹挟住郎君的修长指骨,又该是何等春.情缭乱。
夜幕之下,世情暧昧,言行勾惹,小娘子却浑然不自知。
她很坏。
很坏。
谢青阖上一双精致的凤眸,微微抿起唇瓣。
他很不适,头一回受人摆布,教她挑唆起了杀.性与邪.念。
往常这时,谢青定会寻上无恶不作的死囚或是犯罪的歹人,亲手了结人的性命,逼他们轮回。这般,才能勉强消除一下蠢蠢欲动的燥郁。
于他而言,善恶都好。
只是杀恶人,更符合肉眼凡胎的常人所为。
沈香说过,有缘有故,才能去做。
既如此,杀.人惩恶,也属事出有因。
能看到血花飞舞……
谢青心下难得温情,他看了沈香一眼,牵起一丝笑。
好在,他在沈香面前的笑容是自然而然显露的,不似外人前,他要临摹无数次,才能极力完美扮演好一个清风劲节的温柔贵公子。
他哄她入睡,隐约记起旧事。
十五年前,父母为了家国,死在了战场。
谢老将军以君命为重,长年不居家,母亲爱重父亲,又擅骑射,也随他远赴战场。
谢青从一出生就被落下了,他跟着祖母长大。
外人都道谢家忠心,唯有谢青知道。这份赞誉,是他吃了无数“强忍孤独”的苦头才换来的。
谢青被父母“丢弃”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十五年前,他们完全不要他了。
宁愿死在外面,也不归家。
谢青想,幸好他麻木了,亦不会难过。父母亲于他而言,应当也可有可无。
但那一晚,他还是徒然升起了杀心,出了家宅。
谢家本就是几代武将,谢青自小习武。于人前,他彰显叛逆,倒要摆出一副柔心弱骨的样貌,借以报复父母,让人背地里惋惜谢家“后继无人”。
谢青执弓,猎了一只獠牙山猪,又独自将其抬回后宅,开膛破肚。
他一贯很守礼,不会弄脏家宅的。但是今日任性,没有在外动手的闲情。
软刀割肉的畅快,可稍稍抑制他的躁心,容他不要伤人。
只可惜,鲜血淋漓的一幕,被彼时才五六岁的沈香撞破。
哦,是那个同他有婚约的孩子,算是他将来的妻子。
还这样小,哭起来,很难哄吧?
他看了一眼满手的血气,期盼着小姑娘扯嗓子哭。
谢青撩起衣袖,慢条斯理地擦拭血迹。垂下眼睫,微笑。
他想着,这样便不可怖了,能蛊惑孩子,教她不要大呼小叫。
为了应对外人,他再想一个天衣无缝的好理由,骗过他们。不如就说这是他的“一番孝心”,打算待会儿烤肉献给祖母吧。
彩衣娱亲,很合理。
哪知,沈香只是睁大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什么话都没说。她的腮帮子被胡桃仁儿塞满,一鼓一鼓,好似松尾灰鼠,吃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