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马上就要深秋了,这门买卖最多再能做半个月,半月后天气转冷,山上的药草渐渐凋零,自家便也再难收进药草了。
偏偏冬日的药草还没谈妥,下午怎么说还是要再来一趟医馆,供应药草之事需得尽力拿下才是。李檀昙想起来时陈婆婆层层叠叠的包在帕子里的铜钱,自己若是能谈成冬日的药草供应,乡亲们过年给孩子们卖糕卖糖时也能不必这般节省,连买够全家都能尝鲜的份都舍不得。
大湾沟地处北地,冬季天寒地冻,树叶凋零,能寻到的药材也大多是根径入药的大黄前胡等。
李檀昙前些日子出门采药时对山上野生药草心中有数,冬日的药草不好找,但并不是没有,只要有心,不愁赚不了银子。
不过通过这大半月的采药草,李檀昙心中倒是有了不同的想法。
这日日往山里钻,翻山越岭采到的药草也有限,倒不如今岁留下种子,待春暖花开之时种下,只要伺弄得当,秋天药材收获后,自家种的药材怎么也比翻山越岭找野生的收入高,
从药材中获得利益明显比种麦子多得多,但土地是百姓的命,不种麦转种药材,便是有如今的利益在前头吊着,村民不能同意,便是李檀昙自己也不会同意。
她承认她胆小,在这个吃饭老天随时都有动乱的年代,手里有地不种粮始终心中不太踏实,所以她也并不想将自家种粮食的地去种药材。
不动用自家种粮的地,倒是还有个解决法子,那就是开荒。
林家如今种黄豆的地儿就是开荒来的地,天盛朝廷很鼓励百姓开荒,朝廷有令,凡百姓开荒的朝廷之地都可划为农户私有田地,并且可免三年赋税,三年后缴税也只交五成。
大湾沟这样一个由灾民聚集的村子,能开荒的地方早就在祖辈们落户时都开完了,李檀昙如今若是想再开荒只能往更偏僻的地去。
开荒是累了些,但只要收益足够感人,想必林家人不会嫌苦累,只要地能开出来,往后若是忙不过来,大可以请长工来伺弄。
药草称重完,医馆的下人们便自顾自去忙自己的事,只剩李檀昙和崔氏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李檀昙原是看院子里的人整理药材,但就在转头的一瞬间,一晃眼,便看到了崔氏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和光溜溜的脑门。
“虱子药用了?”
崔氏知道自己婆婆有多厌恶头上长虱子,没看为了灭虱婆婆连头发都剃了,这会听见问话,连忙点头,“用了的。”
“效果怎么样?”
“医馆的药很是好用,不过用了几次头上的虱子没有了,头也不痒了。”
“好用就好,往后要勤洗头,别又让虱子再长起来。”
崔氏赶忙点头。
李檀昙将目光从崔氏头上移开,想继续去看院子中翻捡药草的小童,但看了半晌,脑子里还是忘不了刚刚惊鸿一瞥光秃秃的脑门。
之前咋没发现自个大儿媳这么秃?秃就算了,发髻还梳得紧,今儿可能是因为要来县城的原故,崔氏好生收拾了一番,那头发梳得那叫一个油光水滑,脑门上的皱纹都因为头发的拉扯而被抚平了沟壑,甚至连底下的眉毛似被往上扯了几分。
“你,头发梳这么紧,不疼么?”
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吧,她实在好奇极了。
崔氏今日这头发确实是格外精心打理过,只想着来县里到底得搭把手干活,这才没有戴花。倒是不想婆婆眼这般尖利,竟能一眼看出,倒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家中三弟妹谢氏是个爱美的,和她待久了,惹得自己也不禁注意起这外貌来。
崔氏低着头,有些忸怩,她从前还说谢氏不正经整日就想着打扮玩乐呢,如今自己却也步了她的后尘,“不疼的,这发髻啊就是要梳得紧,才好看。”
李檀昙看着崔氏高兴的眉眼不知做何反应。
真是少时不知头发珍贵啊!就这扯法,到了她这个年纪,崔氏头上的头发怕是要被她祸害的寥寥无几了。
李檀昙特想劝劝,但看崔氏自以为美丽而舒展自信的眉眼,张了几次口始终没出声。罢了,她开心就好,自己又何必用自己的认知去要求别人做出改变呢?
两人等了差不多有小半时辰才听得医馆后院传来林更生兄弟两的声音。
“可算来了。”崔氏被自家婆婆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听见动静赶紧迎接出门。
医馆后院又忙碌了起来,第二车较第一车药草要少些,最后称下来,只得了二十一两三钱。
小童照例问,“婶子,可要换成铜钱?”
“不换了。”家中寻常用来付村民们卖药的钱可以使三房在码头卖饼所得,码头赚得的钱多是零碎的铜钱,用来付村民们的小金额钱,最是合适不过,这钱留着,她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