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瞧了好几眼都没瞧出什么猫腻, 末了只好大度道:“当然不介意, 我刚好备得多了些,兄长自个儿必是吃不完的。”
听见她这句“刚好多备得多了些”, 裴君慎面色稍虞,转身迈回大理寺道:“崔伯安一个时辰前去了城外接人, 算算时辰, 最多再有半刻便会回衙。”
接人?崔英捕捉到关键词, 急忙跟上前去:“兄长去接什么人?裴少卿方才便是因此事出衙吗?”
“嗯。”裴君慎颔首轻应,继而道:“去接莫玲儿,荀芜荑口供中提到的三人皆在洛阳,洛阳府前日傍晚寻到了她们的踪迹,但只有莫玲儿愿意回长安来为荀芜荑作证。”
崔英听着眉心轻蹙,这种事其实屡见不罕,有些人在寻求帮助的时候言真意切、剖心献胆,恨不能用自己的所有来交换旁人的助力,可当旁人需要他反哺的时候,他却百般推脱,不愿回报半分。
幸好还有一个莫玲儿。
她敛了敛神,仰头看向裴君慎但:“但既然找到了她们的踪迹,是不是就能证明荀女医所言为真,她的确和失踪案没有关系?”
裴君慎闻言脚步微顿,侧身看向崔英:“还需要更多证据。”
“荀芜荑帮莫玲儿三人逃离长安”和“荀芜荑谋害其他十人致使她们失踪”这两件事并非非此即彼的关系。
虽然目前来看可能性极低,但这两件事的确拥有同时存在的可能。
不过,如今嫌疑人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
那失踪的十名女子和荀芜荑帮助的莫玲儿三人失踪时房间内皆留有“合欢香”残香,又巧合的都去过“荀门药堂”,幕后凶手即便不是荀芜荑,必然也是和荀芜荑常有接触之人。
两人继续往公务堂走。
崔英在听见裴君慎的回答之后便没再继续追问。
裴君慎他们愿意派人去洛阳寻找莫玲儿三人的踪迹便证明他们一心寻求真相,不曾动过“管她是不是真凶既然有了嫌疑人就让她认罪”的心。
既如此,她便不好穷追不舍,否则一言不慎恐怕就会令他们心凉。
她穿来这个时代之前虽然只在局里实习过两个多月,但却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明明已经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地在工作,可部分当事人家属还是会因为案情进展不顺而向他们发泄情绪。
后面的路程崔英就没再说话。
她不言,裴君慎便不语,两人几乎是沉默着走了近一刻钟的路。
及至公务堂门前,崔英才忽然想起来问裴君慎:“平日里都是谁跟在少卿大人身边伺候?大人让他把你的碗筷送去兄长的公案隔间,这样我才好把吃食匀出一半来。”
“嘶……”她话音刚落,便听公务堂中忽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与此同时还夹杂着几声看热闹地“嚯”跟咋舌地“稀罕呐”,惊讶过后,旋即就有人小声讨论起她是谁,又是裴少卿的什么人。
崔英听见声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公务堂中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办公的人至少有百八十人,与她那晚跟兄长来时空荡荡的景象截然不同。
崔英的脑子瞬间当机。
幸而眼下公务繁忙、案情紧张,这群人并没有看太久的热闹,尤其是在裴少卿沉默但骇人的眼神逼视之下,他们很快就闭上嘴巴,齐齐低头无声比划起案件。
崔英的脸颊却莫名更热了,微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是来找裴君慎的,但一时又不知该从哪儿解释起。
总不能走上前去一个个的跟人说“你误会了”吧?
那才真是欲盖弥彰!
深吸口气,崔英决定无视这些闲言碎语,只将脚下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只要她走得够快,尴尬就跟不上她。
裴君慎见状便也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走。
直到迈上台阶、穿过屏风、快要走到崔瑾的公案隔间时,崔英脸颊上的热气终于慢慢散去。
她转头瞧了瞧周围,确定身边没太多人后才又凑到裴君慎跟前低声道:“多谢裴少卿,您一会儿让您身边的人过来取……”
话音未落,却见裴君慎竟径直走过伯安兄长的公案隔间,昂首阔步地往更深处走去。
崔英愣了一瞬,急忙快步追上去,眉心轻竖:“少卿大人,您这是去哪儿?”
她语气略显不快,这厮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讲分寸,到底想做什么?
不料裴君慎却忽然脚步一顿,转身垂眸,似有若无地轻叹了声:“六姑娘,裴某身边无人伺候。”
崔英眼睫一颤,莫名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可怜,但很快便察觉到不对:“……少卿大人莫要骗我,什么无人伺候?裴淳裴沅他们不都是你身边的人吗?”
裴君慎轻声:“他们不管我这些。”——说罢便又往前走了两步,领着崔英向右拐进那间属于大理寺少卿的公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