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慎循着她的视线侧身,似是不知般从容分析:“许是去排查沈府地形,如此若凶犯不死心再探沈府,他们定不会再让其逃走。”
他声量如常,未曾刻意压低或升高,可已经走到庑廊下个转角的那俩金吾卫却还是刚刚好的听见了。
待转过弯,两人步子一顿,认命对视——走吧,排查去……
这厢崔英并不知晓自己随口一问就给别人安排了一出任务,闻言只点点头便问起裴君慎来意:“裴大人来找我所为何事?”
方才朱焦敲门时,她还以为事裴君慎他们等不及要询问沈姝,没想到裴君慎却对朱焦说他是有事来找她。
裴君慎沉声:“是崔姑娘先前所托之事有了消息,方才京楼带来消息,今日与崔姑娘一同去清康坊的人皆已平安归府。”
“真的?”
崔英黑眸中瞬间迸发出光彩,激动向前扯住他的袖袍:“他们当真全都没事?当真全都回府啦?”
“嗯。”裴君慎轻轻颔首,瞧她这般高兴,不禁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崔英却沉浸在喜悦之中,未曾注意到他神色间的变化。
只一边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一边后退半步正正经经地向裴君慎作揖行谢礼——
“今日多谢裴大人出手相助。”
说完,她又笑盈盈地向前一步,探着身子凑到裴君慎身前道:“你放心,一会儿询案的时候我定会尽心尽力的为少卿大人分忧。”
“?”裴君慎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不太明白崔英为何会有此言。
今日只是普通询案,他问什么沈三姑娘答什么便是,有何可分忧之处?
然而当询案正式开始那一刻,裴君慎顿时就明白了崔英那句“尽心尽力为大人分忧”的深重含义。
沈姝远比崔英要难问多了。
且不说她从一开始便不让李京楼和裴沅来做询案笔录,后来裴君慎问案时,她竟又让裴君慎先行向天举誓——不管她今日说什么,只要出了芷芳院东厢房的屋门,裴君慎便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裴君慎绝非那等闲话他人私隐之辈。
可既要查案,有些事自要向同僚们交待清楚。
况且询案笔录是要入卷宗的,既入了卷宗,公门中人只要有正当用处便可自行调阅。
莫说此事不在裴君慎辖权之内,便是在,他也绝不会因其徇私。
若不是崔英一直从旁调和,这场询案定会落得一个“出师未捷而半道崩卒”的结局。
幸好她在,从说服沈姝让她做询案笔录,再到说服沈姝答应让裴君慎在查案过程中可以向必须知道内情的人讲述此案。
正如她所言,她当真尽心尽力的为裴君慎分了忧。
当然,崔英知晓沈姝心中所忧,在撰写询案笔录时也向裴君慎提了两个请求:一是在笔录中模糊沈姝的具体身份信息,二是裴君慎需要告知他人案情时务必要隐晦表达,若非必要,便不可向他人泄露沈姝身份。
此两点要求皆于破案无碍,裴君慎自然没理由拒绝。
如此小半时辰后,这场询案总算是磕磕绊绊的结束了。
裴君慎拿着崔英撰写详尽但又“因右手受伤而只能用左手写,所以字迹歪歪扭扭”歪的笔录,向她道过谢后便带着李京楼和裴沅先行离开了沈府。
亥初时分,沈夫人和沈侍郎精疲力尽的回了府。
今日他们在外足足奔波了三个时辰,可无论是金吾卫指挥使李裕广还是大理寺卿李承暨竟然都将他们晾在了一旁。
寺卿府待他们还算好些,虽未收他们的歉礼,但至少让李夫人出面与他们夫妻寒暄了一二。
倒是金吾卫那位年轻的指挥使不甚通情理。
他府上的守门小厮将他们引至前厅、奉上茶点后便说去通传,结果那小厮一走竟就不知所踪,将他们在前厅晾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甚至让管家出面打发他们。
当真是好大的官威。
从指挥使府离开后沈夫人和沈侍郎憋了一肚子的气,再加上时辰已晚,便暂且按下了去刑部侍郎胡经纬府上的念头,打算明日再去拜访。
至于崔府,沈夫人早已向王氏求过情,王氏也答应沈夫人会帮她探探崔嵩明的口风。
与此同时,去崔府传信的朱焦也回了沈府,正巧在芷芳院外遇上了来看女儿的沈夫人。
朱焦一瞧见沈夫人便急急行了礼,话语伶俐地向其交待道:“大理寺的少卿大人问过话后便走了,姑娘留崔娘子用过在府中用过晚膳后又想让崔娘子与她同宿,就让奴去了崔府通禀。”
沈夫人闻言不由看了眼朱焦身后,疑道:“崔府未派人过来伺候六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