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看着就心疼,可却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在他身边,耐心而坚定的跟他一起等。
漠北军大捷之后,主帅尉老将军率众回长安时途径定西,裴君慎虽明面上被谢永长的人围着出不了刺史府,但崔英知道,那天夜里他偷偷溜了出去,直到寅时才归。
她没有戳破他,等到他平安归来后便放心睡了过去。
不过心里却有了猜测,也许……裴君慎所等的时机快要来了。
四月二十二,黑云卫报来崔仲安率兵在定西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的消息。
崔仲安率兵七千余人,出行时将大部分军粮都留给了驻守边关的漠北军,只带够了两三日的粮草,每路过一城便会请城中节度使与刺史筹备下一段路程的军粮。
此次途径定西也不例外。
裴君慎夜里收到消息,次日一早便将此事告诉了崔英,说完,还闪着他那双叫人摸不透心思的眼睛问:“不知……娘子与崔仲安关系如何?”
崔英彼时正坐在梳妆桌前通发,闻言看着他映进铜镜里的侧脸轻轻摇了摇头:“听谢嬷嬷说,二堂兄小时候常与我一块玩,但后来太久没见关系便生疏了。”
崔珏只比“她”大一岁半,当初王氏带着崔瑾崔珏兄弟二人离开安平的时候他还不到四岁,不甚记事。
十二年后在长安再见面时,崔珏对“她”与对其他不想熟的族中姐妹是一样的,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当初十四岁的“崔英”初入长安,他除了在第一日应王氏之命与她一起用过次家宴外,两人便再没有见过面。
思及此,崔英撂下木梳,转身看着裴君慎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裴君慎得知二人不甚相熟却是更放心,轻咳了两声后才道:“为夫想让娘子在崔仲安和谢永长面前——再露怯一回。”
崔英起初不太明白裴君慎的意思,直到晌午时分,谢府的管家谢河突然来刺史府邀她与裴君慎去谢府赴宴,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诱崔仲安主动探访刺史府。
不过——“夫君,你确定仲安兄长会中你的计吗?”
见过谢河,崔英回静思院换衣梳妆时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了他一句。
裴君慎闻声走到梳妆桌前,一边为她簪钗一边清声安慰:“娘子莫忧,谢永长不会轻易放崔仲安离开,筹备七千余人的军粮,崔仲安至少要在定西待上三日。”
崔英一听便知他有后招,心下稍安,起身长呼一口气:“既如此,夫君好生在家静候佳音,我这就去谢府赴宴了。”
裴君慎轻轻颔首,瞧着似乎胸有成竹,可当崔英抬脚往外走时他却又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好一会儿才沉声嘱咐道:“娘子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崔英被他拉回身,闻言不禁笑着抱住了他:“夫君放心,我可惜命了,绝不会让自己伤到一根头发。”
裴君慎低笑一声,抬手留恋地摸了摸崔英脸颊:“好,娘子早去早回。”
*
半个时辰后,谢府宴厅。
崔英在谢府的管家带领下迈进宴厅时,宴厅中早已坐满了人。
谢永长与谢夫人坐在厅中主位,二人的长子谢泉和幺女谢潭各坐一桌,分别坐在左侧首位与次位,崔瑾则坐在右侧首位。
崔英拿余光轻轻扫视,瞧见谢永长的这番安排,心底不禁暗叹一句:真是天助我也。
裴君慎身为定西刺史,在今日这场宴会之中,即便不坐在左首,至少也应该给他留一个右首的位置。
可如今谢永长却只留了一个右次位,也不知是笃定了裴君慎不会来还是瞧不起她的郡主封号。
这般想着,崔英垂眸敛神,模样乖巧地走到宴厅中央,规规矩矩向谢永长与谢夫人揖了一个晚辈礼,轻声:“英儿来迟,还请谢三舅舅和舅母海涵。”
岂料谢永长今日见她竟也像是转了性,闻言竟忽地起身向她回礼,俯身作揖道:“郡主客气,郡主能来臣府中赴宴,实乃臣之荣幸。”
与谢氏通过几封信,谢永长早已从妹妹那里探听清楚,这崔六娘就是个扮猪吃虎的主,看似单纯好对付,实则心里全是弯弯绕绕,出嫁前那两年竟是将崔霖的内宅全都整治了一顿。
是以今日他特意设了一局,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如何把自己位置从右次换到左一。
此计若成,实乃一石二鸟之策,既能损一番裴君慎和崔英两人的颜面,又能让崔仲安看清他这位六妹的真实禀性,莫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妇人之仁,多管起闲事。
然而崔英却未遂他的意,解释完裴君慎身体有恙不便前来赴宴,便一言不发地带着簪秋坐到了右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