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完工之期,崔英没再多留,又与王主事寒暄一二便带着簪秋和青玉折返回了裴府。
望着主仆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王文业起初并未多想,直到撩袍迈上郡主府前的青石台阶,他才忽地想起年前听到的一则传闻:都说裴大人身患隐疾,他从前倒不怎么信,可此次去定西赴任这裴大人竟不带美妻……
嘶!王主事倒吸一口凉气,捋着胡子转头望向念玉郡主消失的方向,方才念玉郡主说裴大人不带她去定西时的笑容好像有些奇怪,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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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英这大半年来一伤接一伤,这回更是落水心哀未愈就又添新伤,身子骨损伤太重,虽说在仲老的照顾下比上回好得快些,但仍需好生修养。
前日那番耕耘之后,裴君慎夜里就被仲老叫出去狠斥了一顿。
今日仲老熬好药送来静思院,一听崔英又带着人出了府,顿时气得胡子打结,将药碗重重撂在了桌几上。
崔英一行人回府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她杏眸轻眨,旋即立马笑哄道:“哎呀,这是谁把您老气成这样啊?”
相处多日,崔英早已摸清仲老脾气,也是个倔脾气,若不然从前在太医院任职时也不能总与荀老吵起来。跟这样的老人家相处她极有经验,要有耐心劝哄,否则越是跟他反着来,他气得越厉害。
小事儿就容易变成大事,大事则容易变得没完没了。
那厢仲老果然气哼:“我可不敢生贵人的气,反正身子是贵人自个儿的,您都不爱惜整日乱折腾,我较什么劲?”
崔英掩唇轻笑,忙走上前,将桌几上温度正好的药碗端起一饮而尽:“嘶……”
喝完药,她不由得苦起一张脸,向仲老解释道:“您误会了,我这会可乱折腾,就是去外头活动活动筋骨走了几步路,没两刻钟我就回来了,不信您问簪秋和青玉,我是不是都没出太安坊?”
簪秋连连点头:“是的,仲伯,我为姑娘作证,我们就在坊内走了走。”
青玉也轻声附和:“确是如此。”
仲老方才瞧见崔英一口气喝完药时脸色便已好了不少。
这会儿再听她们三人接二连三的保证,心里那点气瞬间就消了,只捋着胡子哼道:“知道爱惜自个儿身子就好,您如今身子骨刚好些,不宜太过劳累。”
“不过郡主也不用担心,只要这段时间您按时吃药听我这个大夫的话,我向您保证,不出半月,您想去哪儿我都不拦着您。”
崔英忙不迭颔首:“您放心,我保证听话。”
仲老闻言摸着胡子点点头,这才端起空碗离开静思院。
从前一个谢嬷嬷便将崔英看得水泄不露,没想到如今又加上一个仲老,崔英望着老人家倔强离开的背影,不禁重重叹了口气:本以为裴君慎离开她就自由了,谁知道竟然还得再闷半个月……
不过闷归闷,该做的事却不能耽搁。
用过午膳,崔英便叫谢嬷嬷往崔府跑了一趟递信,希望伯娘暂借她一位得力的管事嬷嬷。
王氏闻此消息,次日得空便带着管事嬷嬷来了裴府一趟,裴二郎独自赴任的消息昨天夜里便传进了她耳里,不过她并不意外,英儿如今身子未好,的确不宜长途跋涉,等身子养得更好些再去也不迟。
然而当她来到裴府,才知崔英竟是不打算去定西:“英儿,你当真考虑好了?裴二郎此去赴任,少说要三年,你三年不在他身边,见不着人,真能放心?”
王氏不懂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她若对裴二郎无心便算了,偏偏她对裴二郎有心,明知其身患隐疾也不与他和离。
既如此,怎可放人独自待在定西三年?
崔英不以为意:“他年节时总要回来,怎会三年都见不着?”
况且他若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才不会傻兮兮的独守空房,定是早离早了。
王氏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止不住地道她天真:“裴二郎若是不忙,或可归家,但若是忙起来,他年节时未必能回长安。”
崔英边听边用签子插了一小块冰爽西瓜送入口中,吃完后才道:“他若回不来,我年节时过去找他就是。”
王氏听着不禁摇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夫妻之间的是哪有这般简单。
不过半年时间倒不算长,若连这点时间都坚持不了,裴家二郎也不堪为良配,王氏想着便没有多劝,问起崔英要管事嬷嬷的事。
此事并无不可对人言,崔英没瞒着伯娘,直言郡主府即将开府,裴府人丁甚少,拨不过去人,她便想借伯娘身边的管事嬷嬷一用,让她带着谢嬷嬷去牙行聘些长工来。
“那些人来了府上,还需您身边的嬷嬷与谢嬷嬷一起教导,所以,您的人……我可能会借得有点久。”崔英说着,便抱着伯娘撒起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