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明嘴角不禁牵起一丝苦笑:“陈伯,你以为,我的眼睛当真还能好吗?”
陈伯一怔:“公子,您别这么想……”
司无明早已听够劝慰的话,闻言摆摆手示意陈伯不要再说,浅声道:“去办事罢。”
唉。陈伯心下低叹,但到底不敢再说什么,轻“嗳”一声便去收拾行囊。
不想裴大人竟比他们预料的早到了许多,两刻钟后,裴大人竟与别苑来送早膳的管事一同来了厢房。
陈伯刚刚将行囊收进停在厢房院外的马车,瞧见来人,不免有些讶异:“裴大人?”
司无明此时正呆坐于屋中,闻声侧耳:“裴兄?你来了?”
裴君慎低不可闻地嗯了声,继而让管事放下早膳,沉声道:“先用早膳,用完早膳我们便启程。”
外头的雨仍哗哗啦啦地下着,司无明却将裴君慎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无比,他不禁轻笑一声:“看来失去眼睛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我的耳力比从前灵光不少。”
裴君慎闻言神色从容地将碗筷放到他跟前,清声:“还能苦中作乐,看来传言果然信不得,你也不像他们说得那般要死要活。”
司无明听得面色一晒:“裴兄,你此言有失偏颇,长安城中哪有人传我要死要活,他们传的明明是郁郁寡欢。”
裴君慎淡淡垂眸,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道:“有何区别?”
司无明:“……”那区别可大了。
要死要活显得他多矫情,郁郁寡欢才会令世人可怜可叹又可悲地感慨他“年少成名惊艳世人却又中途湮灭”的悲惨人生。
可这些话说出口还是怪难为情的。
司无明默了默,摸着桌檐端起碗筷,最后只故作深沉地轻叹一声:“唉,裴兄,你不懂。”
裴君慎险些失语:“……用膳罢。”
早些用完便能早些启程,他昨日勤劳耕耘一整日才拖住娘子,让娘子没心思想其他,今日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半个时辰,当烈玉跟在司府马车后头在雨中疾踏马蹄,裴君慎才终于放下心。
另一厢,崔英才刚刚醒来。
雨打芭蕉,一夜好眠,她睁开双眼时瞧见窗外乌压压的天色还以为时间尚早,见枕边无人便起身在房中寻起了人:“夫君?夫君?”
她扬声唤人,却始终无人应答。
崔英凝了凝眉仔细环视房中,这才发现裴君慎昨日收好的小包袱和他的佩剑全都不见了,心头升起股不妙猜测,她急忙冲到外间,打开房门就向院子里喊了声:“裴君慎?”
簪秋和翠柳早在三刻前便守在廊下,见状不由好奇道:“姑娘,姑爷不在房中吗?”
昨日姑娘和姑爷传了好几回水,她和翠柳想着两人都累了,是以哪怕觉得今日姑爷起得比从前晚些也未敢打扰。
崔英看向簪秋:“没有,他不在,你和翠柳是何时起身?可听见什么动静?”
簪秋轻轻摇头:“奴与翠柳半个时辰前便出了偏房,除了雨声再没听见别的声响。”
翠柳闻言跟着点头,然后问:“姑娘,可要奴去门房问问?”
崔英沉思片刻后颔首:“好,你打好伞,速去速回。”
翠柳应声,从耳房里拿了伞便脚步匆匆地赶去门房。
因着崔英决定留在长安,所以除了先一步随裴叔去定西的孙宝,裴君慎没有带走任何一个裴府的仆从小厮,就连裴淳也被他留下来保护崔英。
裴淳醒来时瞧见夹在门缝中的那封吩咐他留在长安的信,立马就脚步匆匆地赶来了静思院。
约莫一刻后,翠柳前脚回来向崔英禀报了裴君慎的去向,后脚裴淳便敲响了静思院院门求见裴君慎。
崔英此时穿戴妥当,听见谢嬷嬷传话,当即去前院见了裴淳。
而裴淳在前院厅中,远远便看见来人是夫人,他心底顿时就明白了什么:大人恐怕已经走了。
片刻后,当夫人迈进前厅,他果然听见预料中的答案——
“方才翠柳去问过孙宝,裴君慎早在寅时便策马离城赶去定西了,你若有事找他,恐怕要去定西的刺史府。”
崔英话音里含着一丝对裴君慎的迁怒,哪有人像他那样一声不吭半夜偷偷溜走的?她又不会拦着他去定西!!
裴淳却摇摇头,将裴君慎留下的书信交给崔英:“夫人,大人吩咐,让属下留在长安。”
此事裴君慎倒是说过,但崔英以为早在她说她不会定西的时候他就改变主意了。她从裴淳手中接过书信,望着那上头的内容渐渐凝眉:“他让你留下,那他身边还有何人可用?”
裴淳抿唇未语。
从前大人身边除他之外还有裴沅和李京楼,后来他们二人犯错被大人逐出长安,圣上曾说要再赐圣上两名暗卫,可大人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