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听见熟悉的马蹄声便循着声音望去,待看清马上之人是裴君慎,她顿时又蹦又跳地冲他使劲儿挥手。
裴君慎忍俊不禁,待行至府门前,尚未下马便说道:“娘子怎么在外头等?你身子才刚好,不可在外头吹风。”
崔英嗔他一眼:“夫君,都四月中旬了,中午那会儿的日头都要把人晒化了,我便是吹风,吹得也是热风,受不了寒。”
裴君慎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门房孙宝后便走到崔英身边牵起她的手,面露无奈道:“是,娘子说得有理,那我们何时启程?”
崔英挽住他的手臂:“我在外头等了你这么久,当然是立刻就出发。”
裴君慎闻言低笑,垂眸瞧自己一眼:“可我还未换下这身官服……”
崔英:“这点夫君无需担心,你这两日的换洗衣物我都准备好了。”
边说边带着裴君慎踩上马凳。
既然她早有准备,裴君慎便不再挣扎,从善如流地跟着崔英上了马车。
心下暗道:娘子对他这般上心体贴,哪怕今日不是去春游,而是娘子想要将他拉出城卖了,他都得帮着娘子与那人牙子谈个好价钱,不能让娘子吃亏。
南山别苑在长安城外,马车行得慢,要将近两个时辰才能赶到地方。
裴君慎前两日晚上都只能抽空打个盹,没休息好,是以上马车后没过多久他便倚着车壁闭目养神起来。
崔英知道他辛苦,静静看了他片刻后,便拿出自己亲手缝的颈枕套在了他后颈上。
裴君慎这会儿疲乏上涌,虽感觉到娘子往他脖子上放了什么物件,却并未睁眼,只是大手一捞,准准寻到崔英手腕,将她带进怀中。
他的心跳声如鼓如雷。
崔英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双眼不受控地涌上一股湿意,她飞快闭眼将这股湿意压了下去,双手却紧紧环住他的腰,细细感受着最后的温存时光。
在来南山别苑之前,崔英回崔府看过伯娘与崔嵩明,也去过大理寺与伯安兄长一起用了顿午膳,还在上个旬休日时约沈姝去逛了西市。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但她默默在心里跟他们每一个人都道了别。
裴君慎是最后一个。
对她来说……他与其他人其实是有些不同的。
她喜欢过他,哪怕后来强迫自己收了心,但毕竟是曾经真切心动过的人,只要一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他,崔英心中便有些不舍,也就更珍惜最后这段与他相处的时光。
暮色四合,明月高挂。
两个时辰后,簪叔将马车稳稳停在南山别苑院门外。
裴君慎早醒了过来,他只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后便发现崔英窝在他怀中昏昏欲睡,他脖颈间还多了件松软舒服的凹形物件,不知是做何用的,不过他的脖颈似乎没有以往那般僵硬难受,难道是这小物件起到的作用?
裴君慎心有疑惑,觉得此物甚是有趣,便想等娘子醒来后问问她。
不曾想崔英睡得极沉,直到马车到了地方人都没醒。
裴君慎失笑,只能在车厢中找出她常用的帔衣来盖在她身前,然后才抱着她走下马车。
谢嬷嬷和簪秋是与裴叔一起先来的南山别苑,这会儿正在院门口等人,见状急忙为裴君慎引路,带他们去了别苑的静思轩。
及至目的地,裴君慎抬眸瞧见檐下门匾上那龙飞凤舞的静思二字,黑眸中倏地闪过一道光。
此二字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字,从前长昭公主府还在的时候,母亲住的院子、书房、水榭、藏书阁,但凡用此二字不违和的,母亲便全以“静思”作名,唯一不同的,恐怕便是静思后面的院、轩、殿、阁。
没想到这间别苑竟也是如此。
裴君慎摇头轻笑,敛了敛神,抱着崔英迈过房门。
崔英一路睡得香甜,却在裴君慎走到床边,刚刚俯身将她放在榻上之时忽然清醒过来,杏眸眨巴眨巴,望了裴君慎好一会儿才略显底气不足地道:“我们……到南山别苑了?这么快?”
裴君慎黑眸一瞬不瞬地瞧她,须臾,猝然失笑:“娘子莫不是不想走路,所以才故意装睡?”
嗯?怎么能这般冤枉她?
崔英闻言连忙摇头,无辜道:“没有,我绝对没有。”
说罢她便发现裴君慎额角浸出了一层薄汗,不由抬手帮他擦了擦,又道:“夫君怎么不叫醒我,抱我一路累不累?”
“不累。”裴君慎哑声回答,同时欺身上榻压住崔英,低低诱哄:“娘子睡了一路,如今可休息好了?”
崔英瞬间便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急忙抬手挡住他的进攻道:“不、不好,夫君,你最近这几天都太辛苦了,今晚要好好歇息才行,这样我们明日才能尽兴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