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你这样做有多过分你知道吗?有这种好事怎么可以不告诉为师?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鸿钧在他背后微微挑起了眉梢,似笑非笑地看来:好事?
多宝:“……”
他神情无奈地转过头来,一眼就瞧见红衣圣人慌张的模样。截教大师兄微微垂了首,十分配合地应道:“师尊说的极是,都是弟子的不是,下一次,弟子一定想办法通知到师尊。”
不过,就算这样您也是逃不掉一顿毒打的啊师尊?或者说,您这么做,师祖不会更生气吗?
通天轻轻咳了一声,不敢回头去看鸿钧面上的神情,努力转移着话题:“不过说起来,你平时都会传信回来的,这一次怎么没有传信?”
他说着又反应了过来,微微皱起了眉头:“信没有传出来?”
多宝微微颔首:“那位尊者大概是暂时隔绝了西方对外的联络渠道,弟子虽说写下了信笺,但却无法突破那层禁制,将信息传递出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尊又是怎么察觉到弟子出事的?”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落在通天的衣袖之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是因为师尊留给我的诛仙剑吗?”
多宝向来是聪慧的。
通天点了点头,半是后怕半是庆幸道:“还好为师当时把诛仙剑留给了你,否则……”
圣人拢在广袖中的白皙指尖微微一颤,眉眼搭下,掩下几分晦暗难明的色调。他的鼻尖似乎又嗅到了几分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久久不散,始终萦绕在他灵台方寸之间,时时刻刻,扰他清明。
封神……
通天阖了阖眼,又状似无事般睁开眼眸,扬眸露出一个笑来:“没事就好。”
多宝凝视着他,此时此刻方才涌起几分懊丧的情绪。
他低了首,直直地跪了下去:“弟子不肖,反惹师尊担忧。”
“唉,多宝你这是在做什么?!”
通天睁大了眼,下意识就想把人拉起来,又见多宝抬了眼,神色静静地看着他:“师尊,弟子下次行事之前,定会好好考虑自己的安危,断然不会再令您操心。”
通天的眸光剧烈地颤动着。
鸿钧看着这一幕,又在圣人身后轻轻叹了一声:“通天……”
似劝非劝,似叹非叹。
道祖没有再多言,只微微一拂衣袖,化出清风一道,又将多宝托了起来,淡淡道:“好了,以后注意便是。毕竟事出突然,想来你也是不曾准备,这次就算了吧。”
鸿钧:“若是下次再遇到危险,莫要再逞强冲动,凡事都要先联系上师门长辈再说。”
多宝低首,恭敬地应道:“谨遵师祖之令。”
鸿钧这才转头看向通天,又轻轻拉起了他的手,穿过指缝,同他十指相扣。圣人微微抬眼,无声地看着鸿钧,眉眼微微翕动:“师尊。”
“你也是一样,通天。”鸿钧低眸喟叹一声,“这般担忧之心,人皆有之,为师又如何能例外?”
鸿钧意味深长道:“而且,比起师徒之间的担忧……你我之间,可更要复杂多了啊。”
通天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被鸿钧伸指抵住了唇。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抵在少年柔软的唇瓣之上,微微下陷几分,带来一种绝对难以忽视的触感。通天微微抬起的眼眸之中,映入了鸿钧深邃入骨的神情,诸般缱绻情思深藏在他的举动之间,仿佛随时都会将他彻底吞没。
就好像是……落入无妄海中的一尾游鱼。
海水深邃,深不见底。
从底下往上头望去,只见得一缕浅浅的微光,而他一步步深陷,一步步沉沦,从此心甘情愿地被海水裹挟着,一步步沉入深海之中。
圣人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在胸腔里面挣扎,仿佛随时都会越出身躯的限制。
“师尊……”他轻轻喟叹一声,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些什么。鸿钧却仿佛已经收到了平生最好的礼物一般,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神情。
你看,他到底将这只气团子捧在掌心里了,对吗?
*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处理须弥山上的后续。
多宝在那株枯萎颓败的菩提树前站了许久,又伸出手来,轻轻将手掌搭上了那枯死的枝干。菩提树在风中微微摇晃,那坠落的叶片拂过他眉心方寸,衬得那张平和的面容之上,忽有一种宝相庄严之感。
他微微阖上了眼眸,不声不响地在树下坐下。
长风自他身旁经过时,也不由得慢下了动作,变得越发悄然无声,枝头的鸟雀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用足爪牢牢地抓着一截枯枝,在上面放声歌唱。
它唱着快乐的歌,它唱着幸福的歌,自由自在地享受着安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