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在他们已然重来。
鸿钧忽而生出几分庆幸之感,他听着飞雪扑面的簌簌声响,听着枯枝不堪重负断裂的声音,又垂落了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脚下的大地。
那里有东西在生长。
它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时机,只要这片天地露出一丝一毫的松懈,它便会真真正正破土而出。
可若是春风始终不至,长夜漫漫永无尽头,那当如何,又能如何?
鸿钧望向了通天。
他给出了答案。
乌发红衣的少年端坐在枯梅之下,手指却若有似无地动了一下。
他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握住了朝生剑,仿佛在凝重地思考,在反复地思量,在一个季节又一个季节过去之后,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春天不会来了。
它再也不会来了。
那就只好将飞雪劈碎,将乾坤颠倒,将一切阻挡在春风面前的东西,通通摧毁!
通天拔了剑。
九州的月光在那一瞬间落下,惊艳了世人的目光。
少年肆意张扬,眉眼生动得像是一幅传世的画卷,水墨丹青寸寸描摹,尚不能道尽他一丝一毫的风采。
天光一缕落入雪地之间,那般明亮,那般耀眼,春日的气息被徐徐的暖风送来,霎时间便唤醒了此间的一切。
已无半点生机的枯梅之上,忽而绽放了一点半点的生机,小小的花苞孕育而出,在絮絮的飞雪中生长。
生死逆转,生机重现。
万千的奇迹诞生在此刻,像是一个无法言说的美梦。
鸿钧抬起了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刻,又见少年轻轻执起枝头的花朵,俯身吻上那缓缓晕开的绿梅,又抬起了眼眸,含笑望着他。
“师尊。”
鸿钧眸光微微翕动,仿佛恍惚了一瞬,又见通天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浅浅的梅花香气,一点一点侵入他鼻尖,泛起某些不可言说的念想。
师尊凝视着他的弟子,冷淡疏离的目光中再也瞧不见其他事物,只想俯下身来,轻轻吻过他眉心方寸。辗转几分,似难以尽诉的钟情。
“通天,如今的你,可是已经成圣?”
通天扬起脸看他,两人的姿态愈发暧昧不清,发丝纠缠之间,再也牵扯不断。
“或许。”
他呼出的气息微浅。
鸿钧眉梢微微挑起,重复了一遍:“或许?”
通天的长睫微微垂落,沾染了一点半点的雪屑,湿润而纤长:“天道圣人之上,大道圣人之下。”
他形容了一下自己的修为境界,又微垂了眼眸,显出几分懊恼的神色。
“师尊,我仿佛还差点什么东西,只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鸿钧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又似乎被什么转移了注意力,他低垂了眼眸,轻描淡写地揽上了少年劲瘦的腰身。
乾坤腾挪之间,他们重新出现在通天的寝殿之中。
通天把玩着鸿钧的衣袖,望着他抬手布下重重叠叠的阵法,伪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又不禁摇了摇他的手臂。
“师尊——”
少年懒洋洋地撒娇:“弟子不理解嘛……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教教我好不好?”
“难不成,连师尊也不知道吗?”
这话委实是有些无理取闹。
鸿钧挑了挑眉,视线落在通天身上:“你自己的道,自己不去参透,还指望着从为师身上问出什么不曾?”
通天伏在他膝盖上,任由他一点一点抚着他的发,理不直气也壮:“毕竟您是我的师尊啊!弟子有惑不解,自然是要来同师尊讨教的!”
他们两人交流的这一个来回,鸿钧已然试探过了外界的天地,发现无人受到影响之后,方确信通天这回证的,绝不是天道的圣位。
又或者说,他确实只证明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在那里,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以至于天地并未生出异象。
见此,鸿钧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又被怀中的气团子一闹,眸光渐渐幽邃几分。
师尊似是笑了一笑,抬手揉了揉通天的发,手指没入乌黑的长发,又一点一点蜿蜒着,落至那白雪般的肌肤之上。
少年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神色间忽而染上了几分警惕的神色。
“师尊,我是在认真问问题的。”
鸿钧低哑道:“嗯,我信。”
喵喵喵?什么叫做我信?
通天抓着鸿钧的衣袖,不得不反复强调一句:“师尊,严肃一点啊师尊!”
鸿钧眉梢微挑,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两人的姿势,脑中不由浮现一个念头:
扯淡!
对面的通天依旧絮絮叨叨:“师尊,我想了很久,破而后立,通过摧毁旧的秩序来换取新生的力量,这样的方式毫无疑问能够获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