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重重地叹气:“元始。”
他弟弟淡漠地抬眸望他:“你不担心吗?”
片刻之后又了然地点点头:“也是,你若是不担心,就不会一直站在那里了。看来你也是担心的。”
“元始?”老子抓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微垂了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与鬓边拂落的霜发。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现在可以不说话的?”
元始忽而笑了一声:“兄长。”
他道:“我欲下界。”
老子垂眸瞥他,不急不缓道:“为兄不准。”
他仍然扣着元始的手腕,眸光平淡如水:“他不打算证这圣位,是因为他本就无路可走,你不一样,元始。”
白衣的青年微微敛眸,唇角勾了勾:“愚弟可以去证魔道的圣位。”
老子低眸望他,目光静默。
元始与他对视几息,又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我说笑的。”
他阖了眼眸,内视自己的灵台,望着那仍然残留着净世白莲气息的所在,语气平静至极:“他不想我入魔,我便不入。”
“最好如此。”老子仔细地检查过元始的身体,又叹息几声,直截了当塞给他一把丹药,继而叮嘱道,“记得每吐一次血便吃一颗。”
老子:“我们那位弟弟心里是有成算的,此次说是危险,未必不是机遇。他求道向来一往无前,从不回头,你若是不想往后落后他太远,还是要继续努力的,争取啊,也证个道什么的。”
元始低头望着老子放到他手掌上的白瓷瓶,伸手轻轻晃了晃瓶身,听着里面几声闷闷的,极为轻微的响动,一看便是分量不轻的模样。
他的眸光微微暗下,忽而抬手揭开符箓,往手上倒了好几颗丹药,干脆利落往口中一倒。
“唉,你!”
元始抬眸望去,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子,神情中竟平白生出几分奇异之色:“你还是唤他‘弟弟’吗?”
老子欲要阻止他的动作微微一顿,便已为时已晚。
他垂眸望着元始,淡漠出尘的面容上,一时之间,竟然全无半分情绪。
良久,他方轻轻开口:“不唤他弟弟,又该唤些什么呢?”
*
巍巍殿宇之间,缥缈无垠的云霭充盈天地,蔓延到长长的台阶之下。入目所见,尽是云遮雾绕的景象。
若是凡人见了,自当赞叹一句:“宛如福地洞天,神仙居所。”
可于通天而言,并没有这个“宛如”。
道祖所居之地,自有万千气运聚集于此,风云变幻无穷无尽。
他如以往万千次一般踏入殿中,没有敲门,没有询问,自然而然地寻着熟悉的路径而去,路过廊下,转过长廊,去寻他师尊的所在。
鸿钧正在桃花树下等他。
伴一局残棋,一地落花。
他长身玉立,站在纷纷而落的粉白花瓣之中,却与这缠绵悱恻的花瓣格格不入。雪青的衣袍曳地,回眸望来,依旧是一派从容不迫、无悲无喜的姿态。
仿佛这世间万事万物,纷扰红尘,对他而言,皆是寻常俗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转身朝他望来,唇角轻轻上扬,原本漠然无情的眼中,便又染上了几分星星点点的笑意。
“通天,你先前同为师说,你这三千年颇有一些感悟。”
通天低眸颔首:“是。”
“那便同为师再手谈一局吧。”鸿钧道。
通天便上前几步,同鸿钧对坐,平平静静地来下这一局棋。
日升月落,霞光与白云共生。
不知岁月几何,太匆匆。
鸿钧一边下棋,一边抬了眼眸,凝视着身旁一袭红衣的少年:“女娲已经同后土一道同访巫族而去。你有空不妨带着云霄他们去寻她。”
通天微微颔首。
“接引他们最近异动频频,可能会追着你一道下界,实在不行,你就把他们弄死吧,若有因果纠缠,你就算到为师头上。”
鸿钧端详着棋局,用今晚我们吃个鸡腿般平静的语气随意道。
少年捏着棋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由哭笑不得道:“怎好劳烦师尊替我背锅?”
鸿钧理所当然道:“他们前世便总喜欢欺负你,今生还改不了这个德行。总得让他们知道——坏事做尽,是真的会死的。”
说至最后,他目光微寒。
通天沉思了几许,艰难地回忆了一下他与接引准提他们几次的交锋。
是这样的吗?
我有被欺负吗?
除了封神之外,好像,也许,大概……他也没吃到什么亏吧?
鸿钧却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一般,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出言指点道:“那只是因为他们打不过你,若非如此……哼。”
通天果断应下:“好的师尊,我明白了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