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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从根本上改变世界的走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世界的展开总有惯性,而奈何要做的,是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与整个世界融合,然后再逆着那种几乎是必然的惯性将世界的展开方式拉到她想要的轨道——这远比改变一个结果要困难许多。
更糟糕的是,世界相较于奈何的力量而言原本就是一种非常脆弱的存在,而在拉扯对抗的过程当中,一个不留神就会对世界的存在本身造成损害,而损害一旦出现,她就必须得用更多的力量来填补那些空白。
力量是她精神体的一部分,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是她本体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与世界融合的力量发生的扭曲和拉扯全部都会反馈在她的神经上,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就像是整个身体被像橡皮一样来回撕扯揉搓,而在这样的对抗当中,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只有这样,才能准确无误地「消除」掉那个她不希望看到的「可能性」。
好难,好辛苦。
这种精密又费力的对抗第一次让奈何感觉到了吃力。
那是比先前几千次重复的机械劳动更耗神更消磨人的工作,有那么一瞬间,奈何甚至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几乎濒临涣散——她几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极限」。
但她没有停下,没有退让一步。
因为她能感觉到,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马上就可以实现——
无数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无数的世界在时空的洪流中间亮成点点星河。
有什么在耳边吹过,冰冰凉凉,像是略过耳畔的风,让奈何隐约有一种自己仿佛在坠落的错觉。
又好像是悬浮在水中,随着她的动作,有水流在她的耳际流淌向相反的方向。
但她分辨不清方向。
她不太清楚自己在哪儿,也分不清上下左右的方向,她想伸出手,但却忽然发现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她是存在的,她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醒,尽管无法感知,尽管蒙昧如一整片无边的混沌,她也能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存在的。
她存在于这个世界。她掌控了这个世界。
视野的尽头仿佛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点,而那光点正在一点点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再靠近,直到刺目的白光照亮整篇混沌,将她彻底吞没。
被吞没的瞬间,奈何的心情难得的无比平静。
她想,这一次她可真是有够乱来的了。
上一次只是在世界上添加了一个可能的分支,世界的波动就将她闭锁在过去好长一段时间,而这一次,她闹出来的动静远比前一回要大得多。
所以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当然,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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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最强的。她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更何况……在她的背后,还有那么多人厉害的家伙支撑着她呢。
想到那些人,奈何的心里顿时一片柔软,她轻轻地,轻轻地笑了出来。
视野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举架特别高的巨大厂房,耳边传来巨大的机械噪声,中间穿插着叮叮咚咚的金属碰撞声,像是一组诡异的和弦。
空气里漂浮着机油与橡胶的味道,难闻极了。
奈何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捂住鼻子,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前肢完全做不到自己想做的动作——甚至举起前肢的动作险些让她当场栽倒。视线向下挪动,奈何才恍然发现,此时此刻前肢的一端不是平日里灵活的手掌,而是毛绒绒的爪子。
大约是因为消耗了太多力量,也可能是扭转世界走向对世界造成的影响比想象中的更加巨大,总之这一次被波及的她甚至都没能保持人类的外形,而是化成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时的模样。
是的,她又一次被封印在了这副比人类的身体更加脆弱的躯壳当中。
头顶的尖耳随着情绪缓缓放平,小奈何四下张望了一圈儿。
在猫咪的躯体当中,周围的一切都被放得很大。机器的轰鸣中间,她似乎听到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
她连忙跳了起来,三两下蹿到了更隐蔽的角落。
「这个做完之后就结束了吧?辛苦了。时候差不多了,打卡下班也没关系。」
说话的声音落下,穿着工服的陌生人类在路中间来回走动,几息之后,机器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奈何甩了甩被吵得有些疼的脑袋,正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男人的惊叫:「喂!你这小鬼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