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祈屈指一下一下敲着楠木桌案,行军作战,排兵布阵多年,他从未有一次这般忐忑没有把握过。
荣安出去片刻,萧宴祈便听到门外有熟悉的轻盈脚步声走近,只是那小步子在门外徘徊了许久,都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萧宴祈故意拿了一张画像展开坐在桌案后,坐姿挺直,只是目光全然不在画上,余光看着外面,等得十分焦急。
阿蓁黛眉紧蹙,咬着下唇在外面踌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看着红木托盘上的乌鸡汤再不送进去就要凉了,才鼓起勇气跨门进去。
屋内静悄悄的,太子正端坐在桌案后看着一幅画,神色认真得仿佛没察觉她进来。
烛火跳跃,给那张清峻的面庞镀上一层暖黄的柔光,削减了几分太子素日清冷的气质。
“殿下......”阿蓁端着鸡汤在桌案前站定,呐呐喊了一声,没有同以往那般直接走到太子身旁,挨着他坐下。
萧宴祈状似才发现眼前站着人,他抬头时面色闪过一丝被人打搅的不耐烦,眼神十分陌生,声音清冷道:“何事?”
太子何曾有过这般态度对她,想来是很生气她不早些说清楚,让他误会,一直在戏耍他吧。
·
阿蓁心中酸涩,眼眶湿润,她压了压嗓子里的哽咽,才轻声道:“这是,这是阿蓁给殿下熬的补气血的乌鸡汤,于殿下身子有益,殿下用一些吧。”
说着,不等太子拒绝,阿蓁直接将汤碗放到了桌案上,又飞快地退回原地交手站好。
萧宴祈瞧着她的动作怒气上涌,他扫了一眼那鸡汤,轻嗤一声,讥讽道:“你昨夜不是说了,对孤无意,往后会注意分寸,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欲擒故纵?”
阿蓁抱着托盘直摇头,急急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阿蓁只是对殿下心有愧疚,没早些和殿下说清楚,让殿下一直误会,辜负了殿下的一片真心,还害得殿下生病,阿蓁只是想道歉,弥补一下心里的愧疚......”
原来只是因为愧疚?只是这样?昨夜那包蜜饯也是?
“拿回去!孤不需要,你也不必感到愧疚,这都是孤一厢情愿,不怨你!”萧宴祈气道。
“既然你对孤无意,往后便不要再做这些让孤误会的事了,孤不会强求你,这天下女子多的是,你虽瞧不上孤,可上赶着的人多的是!”
“不日孤便会迎娶太子妃纳侧妃良娣,礼部已经送了人选上来,你既真的对孤无意,那往后太子妃侧妃良娣入了东宫,你可莫要再同今日这般没有分寸!挨了责罚孤可不会替你求情!”
萧宴祈被气得宣泄似的一股脑语无伦次说了一通,亮出他要娶太子妃这一张底牌,只盼着眼前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能有一丝动容。
让他知道她也是有一丝在乎他的,哪怕只有一丝,他便会听了顾仕城的馊主意,将人强娶,这日久天长的,这一丝总会慢慢变多。
可萧宴祈不知道,他的话,似刀子一般,一刀一刀扎在阿蓁的心上,最后扎得阿蓁麻木,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只惊愕地抬头看了一眼想确定这消息是不是太子亲口说的,了然后又立即低下了头努力冷静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一日来得真快,幸好昨日她就同太子说清楚了,不若今日的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幸好她从来都没有傻到觉得太子对她这般好,也有可能会像话本里或戏文里写的那般,排除万难娶她做太子妃,亦或者是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人。
幸好呀,她这些傻气的想法从来没让太子知晓,不然得被笑话死,一朝的太子身边怎能只有一个女子?
如今成亲的时候都不止娶太子妃一个,侧妃和良娣也跟着迎进来,更遑论日后数不尽的侍妾。
其实她也不怪太子这般,时下男子都如此,更何况他还是储君,只是她也有自己小小的坚持。
“阿蓁知道了,”阿蓁垂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不若殿下放阿蓁回司膳司吧,这东宫不日就要有太子妃了,阿蓁继续待在这里好像也不合适,荣安近日也和虎子处得很好,东宫好像也没有需要阿蓁的地方了。”
当初为能替太子找出暗害皇后娘娘的人,她在柴房里险些被夏姑姑勒死,如今也算是还完太子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她本来就是来报恩的,恩报完了,还是走吧,不该牵扯出这么多不该有的情感的。
殿内许久没放冰了,但此刻的气氛冷得如数九寒冬。
手中的卷轴被萧宴祈抓得弯曲,濒临折断的边缘,纸张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他似是不满意也不愿意相信阿蓁现在的反应,咬着后槽牙不甘心问:“你真的想离开?孤要娶太子妃,你没有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