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在意这等小事,旁人要如何去说就随他们心意去好了,不用管他们。”
老堂主心平气和地与堂中尚且年轻的仪倌们说道。
“咱们往生堂本就是收着活人的钱去做死人的生意,金翎鸟在与不在,我们都是这么过的。”
老人的声音沉稳有力,哪怕刚刚才被人家冲上门骂了一通不堪入耳的脏话,他也仍然是满脸的平静温和,他对着仪倌们这么说,也和自己的家人们这么说。
“这里诸多规矩并不只是为活人所立,人死后在凡间最后一程,总要顺从心意,让人家妥妥帖帖地走。”
“挨骂当然是难受的。”
老堂主笑笑,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没人喜欢挨骂,我又不是什么傻子,人家骂我都还要嬉皮笑脸凑上去,你老爹我还没那么不知廉耻……老头子我只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能理解普通人怎么想的,这种事情又怎么能随便说清楚哪一边是对是错呢?”
“没人喜欢做讨人厌的事情——可你看,往生堂已经延续了四十多代,说明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也始终有人愿意去做。”
“但是他们骂你骂的越来越难听了,爹……”
“得了吧,”老堂主笑道:“没有金翎鸟之前他们难不成就少骂我了?人本就是这样,璃月忌讳白事,避讳往生堂又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不过他们倒是有一件事说得准:往生堂不讨厌金翎鸟,有准备的时间,总比猝不及防慌乱准备来得好。”
做儿子的仍是一脸不解。
老堂主却表示,有些东西说出口变没了意思,总要靠他自己去悟才能明白。
金翎鸟出现之后,对璃月有些影响,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正如往生堂老堂主所说,这金色小鸟没出现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
有人愿意提前联系往生堂做些准备,有人四处寻医问药试图寻找应对之法,也有人只是消极对待听天由命,更有人哭天喊地,哭嚎埋怨苍天不公神明无眼……
而在璃月港的街头巷尾,说书人将那醒木一拍,却是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金翎鸟的故事。
“……上一回书说到,层岩巨渊一战之后,无数千岩英魂与魔兽同归于尽一同魂归黄泉,血战之后,巨渊深处怨念横生,将士英魂更是被妖邪业障困束战场之上不得轮回,如此一来,也是击破了璃月的阴阳平衡生死轮转,引得黄泉尊主勃然大怒。”
“……于是岩王帝君亲下黄泉,与那执掌轮回生死的黄泉尊主约法三章,化解千岩军英魂生前执念戾气,助他们得以解脱,再入轮回——”
“——七月十四,黄泉门开,诸仙退避,百鬼夜行。”
“只是这黄泉生死门一开,便有不少事情也在此之后跟着变了味道,”说书人故作唏嘘,换了个语气继续娓娓道来:“话说那金翎鸟,乃是黄泉尊主的座下令使,不要看那小雀身形娇小体态轻盈,实则是煞气冲天,恶鬼难近;
帝君因有契约束缚,不得对黄泉令使拘魂捕魄的工作不过多干涉,有道是‘黄泉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座下听众迫不及待,抢着问道:“黄泉尊主要人非死不可,帝君他老人家就没说什么吗?”
“这位看官好问题!”说书人赞了一声,又是一拍醒木,“岩王帝君自然是怜感璃月民众不忍如此,只是这生老病死乃是天地轮回,即使是岩王爷他老人家亲自相劝,也只是让那金翎鸟早些出现,提前几日告知生死罢了。”
他话音一顿,听得坐下一片唏嘘不满,却一脸神秘道:“可诸位有所不知,这以恶鬼为食的黄泉令使,也有过无功而返的时候。”
“话说在绯云坡,有这么一户人家,金翎鸟在屋檐之上徘徊了三天三夜,那户人家的家主本就是重病之身,金翎鸟出现后更是奄奄一息,正当这户人家自认此番无救,只能任由金翎鸟带走家人亡魂前往黄泉的时候,却有一年轻药师登门造访,想要讨杯水喝——”
……
胡一生听到这里便起了身,不再听了。
与他一同起身的还有另外一位老人,对方衣着华贵,他侧头看着往生堂的老堂主,笑道:“说书人虽然惯常爱编故事,可这次看来应该是真的?”
“那户人家的小儿子早早找上了往生堂,可是好大一个单子呢,自然是要多多上心的。”胡一生挑眉笑道,“不得不说,那年轻人也的确是有些本事,虽说说书人的故事总归夸张了些,但我往生堂却是因此失了一笔大单子,不少材料刚刚准备好就用不上了,现在还在后院放着呢,送你如何?”
“我自个有,用不着你的假好心,鬼知道你这老东西是不是藏了什么算计,怕不是恨不得我走了还要宰我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