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乌莉亚的目光并没有从花苞上挪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怨又哀伤,轻轻叹了口气。
“我能去哪儿呢?”
她幽幽道。
“蒙德吞下了整个的埃利亚,我不再拥有信徒和神权,对她而言我连眷属的资格都谈不上;女王陛下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剥夺了我的容身之处,她如今倒是让我走了,我又能去哪里呢?”
所以说呀,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根本什么都看不懂,也看不清。
总会觉得一位真正的暴君居然还能保留神明温柔爱人的本质……她当然爱人,可她也不会真的爱人。
这些事情他们居然还没她这个失败者看得透彻,不过这也难怪。
赫乌莉亚摆弄着花枝,慢悠悠的想着。
毕竟他们也没有如此长久又专注地只看着某个人,自然也不会比她更了解那位王座之上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
她不打算走了。
总要有人为了任性的暴君守住最后一份温柔,王不会去做的事情,她会去做,正如她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培育出最美的塞西莉亚花一样,当这场火烧尽万物的那一刻,高塔仍然还愿意滋养这片土地早已干涸的地脉。
赫乌莉亚轻轻笑笑,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阿莫斯。
“说我没离开,你不也没走吗,阿莫斯小姐。”
“我是王的神官。”
阿莫斯回答说。
“陛下如果已经决定好这是最后一道留给我的命令,那么我的血会洒在高塔最近的位置,为陛下洗干净第一步离开的路。”
“哎呀,这样吗?真不错。”
赫乌莉亚笑了笑,对她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的话,麻烦神官小姐在离开之前将那边的水壶带过来吧,我应该是来不及看到这几盆花开的样子了,多少有些可惜呢。”
因为这一场火,应该还会烧很久呢。
*
白树的根系在多年积累之下早已遍布蒙德的整个地下,如果高天是以白树的根脉作为燃烧的本源,那么这场火除非烧尽蒙德的一切,否则就绝对不会熄灭。
……好在稻妻与蒙德的契约已经断开了。
那位掌控雷霆的神明终归还是明白了女王的暗示,最后选择了尊重她的意志,切开了契约。只要断开了契约的影响,稻妻的地脉便不会被迭卡拉庇安的力量所波及,稻妻仍然可以保持完美的独立,不会被这场被污染的的地脉而生的天罚所影响。
这样很好。
总归还算是有人愿意保留她的意志活下去,王既然愿意相信她的友人,那么她们也会选择相信。
如今为这直通天穹的光之塔提供力量的只有女王一人——璃月得到了和稻妻同样的礼物,可那位岩神却还没有做出他应有的正确选择。
所以,蒙德和璃月的契约并没有被切断。
哪怕天降业火,哪怕蒙德已经陷入了绝望地狱,哪怕高天之上已经判定了女王的罪——
只要她开口,契约之神仍然会毫不犹豫地越过国与国的边界,去亲自践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可是她没有。
……她一直都没有。
***
“——帝君!”
浮舍的声音已经近乎哀求,摩拉克斯从未见过腾蛇太元帅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那场火已经烧了快整整一夜,可岩王帝君的手指只是安静地搭在他的长枪上,蒙德的大火烧了一夜,他就这样抚着枪,在这里安静地枯站了一夜。
大多数的璃月人对此只是震惊和惋惜,可夜叉做不到,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烈风之主真的就这样毫无理由的被高天的诅咒在烈火中彻底消失……可背负在他们身上的仍有璃月的责任,降下惩罚的存在让他们根本无法轻易行动,那毕竟是更高位的存在,若是贸然冲了过去,璃月将于蒙德同罪。
可是为什么?
凭什么!?
因为蒙德的伟业,因为那是自由的城邦?
因为蒙德的女王心怀慈悲想要救下本该在几百年前就无辜枉死的一群人,所以她现在就必须要死!?
浮舍终于听见了帝君罕见地略显干涩的声音。
“……只要蒙德的风吹到了璃月的境内,你们就可以动。”
他们都很清楚,这是契约之神所能做的极限了。
可这样就足够了,浮舍满眼感激,迅速答了一声是,马上就准备赶往蒙德的边境——
浮舍并未做太多思考,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哪怕只是帮一点忙,只是多救下一个人……
哪怕……只是让她的蒙德不要被彻底烧毁,什么也不曾留下。
仙众夜叉的大哥带来了所有人期待的那句话,魈甚至不想思考,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冲向蒙德的方向,没有人去拦着他,此刻的少年不再是岩王帝君麾下的金鹏大将,他只是那个曾经被烈风之主随手抓住护在身侧的小战俘,他有唯一可以不去听话的理由,他也有被所有人默许的任性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