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伸手指着不远处那个熙熙攘攘的人群。她顺着我的指尖看过去,忽然又转过脸来,吐了吐舌头。
“那……”她说,“平江路是不是在附近啊?”
“对啊,离得不远。”
“你知道怎么走么?”
“从这条路走到头,左转,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我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行进路线。
“好吧……”她语气轻轻的,忽而又显得活泼,“谢谢你啊,呐,这个送给你。”
女孩忽然把手中的糖葫芦塞给了我,摆了摆手,转身朝着远方走了。后来我无数次去想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糖葫芦的,可总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神恰巧无聊,怜悯我的孤独,偶然间派出九天之上的仙女来到我身边,如一缕阳光。
只是这个仙女穿的是人字拖。
再次见到路然,是在临海中学高一新生的联谊会上。
说是联谊,其实就是一个晚会。学校找一些有点特长的学生们编排节目,在舞台上表演,其他人在底下看。
那场晚会其实挺无聊的,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节目。
先是诗朗诵,嗯,赞扬学校的那种。接着是两个男生讲相声,十几分钟里很多对话我都记不清了,倒还有两句印象很深。
“你知道怎么和女孩表白么?”身穿紫色长褂的胖子问。
“伸出手问她,同学,你看我的表白么?”另一个更胖的学生回答。
其实一点也不好笑,全场寂静如死,我印象深的原因是坐我一旁的唐小堂满脸生无可恋。
那几天不知道他从哪看到了一句话——再不早恋我们都老了。
于是他满面春光地在宿舍里策划怎么遇到他的真命天女,还拉着其他人陪他练习。联欢会开始前,他在入场的地方蹲守他觉得漂亮的女孩,像是一个痴汉,每次都跳出去拦下路过的女生。
“同学,你看我的表白么?”他连问了好几次。
有的女孩低着头快走几步逃开了,有的女孩则是给了个白眼。
临近夜晚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不远处榕树底下俩女孩在闲聊,其中一个是某低头逃开的同学。
“你看那个背影,一定很适合和我谈恋爱……”他指着另一个女孩,还没说完就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同学,你看我的表白么?”他对着背影说。
女孩忽然转了过来,右脚一瞬间带着劲风贴着他的鼻尖擦过,让他当场石化。
这也是我第二次遇到小魔女。
相声后面是一个女生的独唱,告五人的《唯一》,女孩的声音有点抖,仿佛风中飘落的枯叶。
场子更冷了,我看见不远处的年级主任满脸黑线。
不过很快氛围就炸了,几个穿着热辣的女孩冲到舞台上,跳起了劲舞,似乎是某个女团的成名作。黑色皮衣敞开着,里面只有一个简短的抹胸,下身是超短裤,瘦削白净的大腿引得男生们阵阵欢呼。
呼声像是要冲破礼堂房顶。
年级主任的脸更黑了,僵硬得像是生铁。唐小堂一脸冷漠地坐着,看样子超短裙旋风踢给他留下了一生的阴影。
紧接着上场的还是几个女孩,一水的青色渐变曳地长裙,比较贴身,女孩们上台都是小跑着的。悠扬的音乐配着女孩们婉转的动作飘出来,傣族舞《月亮》,却浇灭了迎新晚会高昂的气氛。
几个男生喝起了倒彩,甚至有的人站起来喊下去吧。
台上女孩们身形开始凌乱了,偶尔有点跟不上动作的样子,表情也有些幽怨。
可能心里埋怨着那个排节目单的老师吧。
有一个女生却不为所动,认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她眼睛跟着手指移动,不看台下。那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声音也消失了,只有一束光打在了女孩的身上。
她在耀眼的光里婉转腾挪,仿佛月宫桂树下飘飘然的素衣仙子,跳无人欣赏的舞。
一瞬间我难以把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身影和她重叠,却无可否认。开朗阳光和淡然优雅这两种气质微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想到卡瓦格博山谷里流光般的蒲公英海。
一个小时后我再次见到了她。
如银柔和的月光洒在池塘宽阔的水面上,荷花在成群的荷叶中盛开,芳香四溢。忽而“咕咚”一声,不知什么落进了水里,宝石大小的水珠跳起又落下,留下点点涟漪。
我穿过浮桥,看见她朝着池塘里投石子。
女孩青色长裙已经换下了,粉色的印花短袖T恤和浅蓝色阔腿牛仔裤相得益彰,显得很清新。
她靠在凉亭的栏杆上,石块一个一个扔进水里,刚好砸中了倒映着的满月。
“我听说扔硬币许愿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