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学院收费昂贵,可若不让两人去读,这么多年在他俩读书上投入的支出,岂不打了水漂?
刘盛出生时,他家家境还不怎么样,也想不到读书这回事。后来才听人说起读书的好,正巧他家当时发了笔小财,这才送了适龄的刘昶、刘均读书。老大刘盛没去,一来钱不够,二来他已超了入学的年纪。
这本就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想着日后定要多贴补他些。
没想正要给他成亲,那两个儿子却要去县城上学。
她承认她起了坏心思,只想着王香秀年纪也大了,着急出嫁。且这三年也与刘盛有了感情,即便聘礼比之前说好的少些,应当也不会说什么。
于是便将聘礼挪给两个儿子读书用了。若刘昶、刘均真考上了,他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她自信满满地去王家商量聘礼减半的事,?幌氲降氖牵胰龊⒆拥牟煌觯缇驮诖謇镉腥艘槁郏还敲凰档剿媲鞍樟恕?
她将聘礼的事一说,王家母女立即就信了村里人的说法,也觉得她对偏心两个小儿子,只把刘盛当驴使。
当下便犹豫起来,若是等将两个小叔子考上秀才,只怕刘盛更不得她喜欢,香秀嫁过去又哪有好日子过?
而且当初说好的聘礼减半,也不免让人怀疑她是见王家没了汉子,欺负人。王家母女自然不肯答应,亲事就这么搁置起来。
慢慢地,香秀心里对刘盛也有了气,逐渐不肯来往了,只母女俩相依为命。
不必说,刘盛知道了来龙去脉,心里定是对他娘不满,与家里的人都疏远了,平日里话都没有几句。
刘母叹口气,拍拍刘盛的肩膀,递了水杯过去,说道:“老大,喝些水吧。”
刘盛接过喝了一口,又递还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刘母看着刘盛的模样,心里也发愁。可这能怎么办呢,钱已是拿给那两个小子用了,也不知道今年卖了麦子,明年卖了猪,攒够钱后,还能不能哄得香秀嫁过来。
她家庄稼还有好些没收回去,今年家里银钱吃紧,雇的人少。眼看着已经拖了几天,再拖下去,只怕遇上下雨,于是这几天中午便不回去了,由刘母做好了饭送来。
看看时辰不早了,刘母顾不得再想,转身回了家,这边地头只剩了刘盛一人在忙。
林启坐在田埂上,距离他们稍远些,可凭着他敏锐的视力和听力,已将他们方才的场景看得明明白白。
再结合林昭与他说过的刘家的事,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这刘盛让他想到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糊涂日子,心里感慨,若是自己立不起来、优柔寡断,在哪都会被别人骑在脖子上。
林启跳下地里,向着刘盛走去,见他正一脸麻木地割着麦子。
“刘大哥,你们还雇人吗?”林启找了话题开口。
刘盛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有些惊讶。听他又问了一遍,才说道:“不雇。”
说完才觉得语气有些生硬,想想他近两日在村里的恶名,补充道:“今年家里银钱吃紧,再雇就掏不起工钱了。”
只当他是想来做工,心里觉得他头脑清楚后,就知道找活儿干,是个懂事的,还冲他笑了笑。
林启做出一副惊讶模样,说道:“你家这么多地,还掏不起工钱吗?”
听了这话,刘盛神色有些黯然。村里人皆说他家有钱,可他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有钱的感觉,做的活儿不比哪个少,吃的也不比哪个好,白得了有钱的名声。
“我家两个读书人,费钱的很。”他勉强笑笑。虽然心里对两个弟弟也有微词,可到底不会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
林启看他神色,如何不懂,点了点头,说道:“也是,今年是不是又该乡试了?要是他俩能顺利考上可就是咱们村头一份了。”
刘盛正惊讶他竟然还懂得这些,就又听林启说道:“他们考了有五六年了吧,啧啧,这花费可真不少。今年要还是考不上,明年又是一大笔支出,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即便是考上了,日后考举人、考进士,还有的考呢。”林启啧啧说道,眼睛一转,“这二十亩地的出息,是得好好算计着花。”
他拍拍刘盛的肩膀,说道:“刘大哥好好干吧,争取早日把两个弟弟供出来,你也能有个轻松日子。”
林启说完就走了,刘盛却因他的一番话,心里打起了鼓。
他娘之前说,今年卖了麦子就给他筹钱娶媳妇。现在想想,不说香秀是否还愿意嫁给他,单说他娘对两个弟弟的偏心劲儿。要是他俩又没考上,需要银钱读书,他娘还会让他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