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见事不好,忙说:“回、回皇上,我们其实不是乐坊的客人,而是赌坊的客人,并且都欠下了巨额的赌债。
“老板是谁我们不知道,但是赌坊上午有人托话跟我们说,让我们今日到大理寺来,如果有谁问起,就声称自己是死者的情人。只要能瞒天过海,事成之后,就会出钱把我们的赌债一笔勾销。
“赌坊催债的手段了得,我们本来也都是倾家荡产、走投无路,要是不做这缺德事,就是死路一条了!
“其实我个人也很同情死去的乐女,只是我也上有老下有小,这么做实在是迫于无奈,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啊!”
一群人此起彼伏地磕着头。
“你、你们……”
赵泽正在气头上,指着他们,半天说不出话。
谢知秋委婉地提醒他道:“皇上,这幕后之人可以通过赌坊找这么多债务缠身的赌徒做事,想来本身应该就与赌坊有牵连,我建议派人去查这个赌坊。”
赵泽回过神来,立即道:“查!快去查!”
皇上的话没人敢不听,他话音刚落,便有差役排成队,一齐出大理寺去了。
赵泽传完令,长出一口气,但同时,怀疑的种子亦不可抑制地从他心中滋长出来。
他不由偏过头,去看左边的齐慕先。
然而,他刚一转头,就发现不知何时,齐慕先已经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缓缓在堂前跪下。
赵泽见状,吓了一跳:“相父,您这是做什么?”
齐慕先情绪平静,却满面悲戚内疚之色,道:“皇上……臣罪该万死。是臣护子心切,才会死去寻找其他证人,以至于让这些伪证之人有可乘之机。
“老臣身为朝中重臣,竟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害皇上听了一番谎言,这是老臣之错啊!还请皇上降罪。”
说实话,赵泽这时心里最怀疑的就是齐慕先。
毕竟齐宣正是本案最大的嫌犯,而这些证人,除了那个抢信的,似乎都在试图为齐宣正洗脱嫌疑。而齐慕先是齐宣正之父,他真的会放着儿子不管吗?
可是齐慕先现在主动跪下来请罪,倒让赵泽不知所措。
赵泽道:“相父快起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朕不会轻易下决断的。相父大人还是起身,坐下休息吧。”
“……哎。”
齐慕先长叹一声,好不容易才被人扶起,送回座位上。
而这时,大理寺卿则谨慎地看了齐慕先一眼。
他面色苍白,但还是道:“萧寻初,你这般,或许是说明了出来作证的人中并没有春月的情郎,但春月毕竟是个乐女,先前有人目睹她在乐坊中有人隔墙传信,总不是作假的。
“再者,包括乐女桃枝在内,其他证人的证言,也确实说过,乐女春月曾有对齐公子献媚之举。齐公子家底殷实,而乐女春月又急于脱籍,她想方设法对齐公子进行要挟,两人再起冲突,并非没有可能。
“当天的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就算那些男证人都是假的,你要如何证明,齐公子说的就是假话呢?”
谢知秋面色未变。
她说:“寺卿大人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觉得这春月是个乐女,所以人际关系必然有问题,她与外界的男子交谈,还从对方手里拿了信,也一定是感情问题。寺卿大人有没有想过,这封信有可能涉事更大呢?”
大理寺卿一愣:“什么意思?”
谢知秋道:“若那只是一封情信,怎么会有人费那么劲,还要专门闯入朝堂来换掉?
“寺卿大人,树下乘凉是好,但最好凡事还是搞清楚前因后果,若不然,容易被一叶障目,又被人当了枪试。”
言罢,谢知秋对赵泽身后之人点了下头,小太监有福很快捧出一个茶壶来。
茶壶盖打开,里面水已经被倒空了,但信纸还保持着湿润,上面文字尽显。
谢知秋道:“这才是那封真正的白纸信。多亏皇上英明神武,一眼就看出这是密信,并亲自将其浸泡于水中,让内容显现了出来。
“关于上面的文字,皇上也特意安排了译官前来破解。现在这个时间,译官差不多该来了。”
赵泽颔首,道:“传译官!”
不久,三名译官被传上公堂。
得知皇上希望让他们破译纸上的辛文,三人忙小心翼翼地将纸从茶壶中取出,摊平在阳光下,仔细辨认。
然而,三名译官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就大惊失色,纷纷跪下磕头。
赵泽因为谢知秋之前死活不肯说,心里就有点烦躁了,看这三人也同样的反应,不由懊恼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但说无妨,朕恕你们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