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下的客栈在装修风格上也偏向古朴,双人房内,胡桃木屏风将前厅与床榻阻隔,间隔个两张床的柜子上,还放了一套香篆工具。
纪寒慢条斯理地将香炉内白净的香灰压平,清壁,往其上轻放下一个云纹图样,再用香勺在空隙中填上香粉,最后将香篆提起,点上。
令人觉得,比起游玩,他们更像是来度假的。
又将客栈老板送上来的花茶和点心挪到付浩然的面前,卖着关子回道:“明天就知道了。”
等完成这一系列工序,纪寒才走到自己的行李跟前,道:“浩然哥看向这边。”
付浩然指节勾着条橡皮筋,熟稔地将自己的头发扎起,目光从糕点上抽离,一偏头,发现纪寒手里多了个有圆形黑孔的盒子状物件。
他知道那个玩意叫“拍立得”,班上流行过一段时间,付熙也买过回家玩,最为不同的是,纪寒没给他手上的这个套任何花里胡哨的外壳。
“浩然哥,你比一个‘二’,对,再往上边移一下,大概向里倾斜15度,食指往脸颊中间戳一点,对,就是这里。”
纪寒指挥着付浩然的动作,按下快门。机如其名,只要一拍就能出照片。
盯着随纪寒甩动而浮出影像的拍立得,付浩然评价了一句:“好眼熟呀。”
“每天一照镜子就能看见自己的样子,当然眼熟了。”纪寒欲盖弥彰。
付浩然并没有善罢甘休,三两下就从床上蹦起,顺手捞起一块点心,翻到纪寒这边的床上。脑袋往拍立得的方向挪去,发辫随着动作轻扫在身边人的颈侧,身上还散着洗浴过后暖热的雾意。
他完全没有发现对方顷刻僵硬住的身躯,注意力全放在图像上,过了一会才灵光一闪,惊喜道:“像爹爹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一张诶!”
他们家其实这些年拍了不少一家三口的合照。但付熙对付浩然第一次上手相机给他与周温文拍的合照情有独钟,说是有一种独特的见证感在里面。
与之对应,他们两人又一起给付浩然拍了一张大头照,被周温文一道拿去公司放在相框下。
“我去洗澡了。”纪寒不想继续纠结照片的事,将拍立得放进自己的收纳册里,捞起先前已经叠好的衣物,就跳下床往浴室逃去。
第二日,得到足够休息的付浩然醒得很早。他抱着被子一翻身,就看见纪寒如鸦羽的长睫垂着,恬静地睡在他的不远处,好似触手可及。
清晨的睡意还未完全散去,迷糊间,他莫名想往纪寒的方向凑近一点,再一点,然后差点就从自己的床边缘摔下去。
不仅自己被吓得清醒了,纪寒也被他这一动静给闹得半睁开眼,糯声道了句“浩然哥早”,又重新合起眼,呼吸平静,显然没有真正醒过来。
这一桩“丑事”,付浩然并没有主动交代,纪寒彻底醒来,就见某人换好出门的衣服,煞有其事地抓着小镇的地图,但可能因为太心虚了,所以地图是拿反了的。
纪寒带付浩然去的,是小镇里一座绕山岭而建的公园,名叫“侠岭公园”。
往里头走去,可以听到一阵喜气洋洋的乐声,循着乐声望去,就能毫不意外地看见一群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在挥胳膊,跳广场舞。
但更吸引付浩然的,是与之对垒的另一头,同样拿音响播着音乐,但这一边的音乐却格外悠扬,在乐音之下,是一群老爷爷和老奶奶在耍太极拳和五禽戏。
山岭并不算高,攀上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顶峰。前头还有人为在山体自然切面上雕刻的花岗岩碑,旁边挨有当地的档案馆。
档案馆样子看上去很是破落,要不是认真找过,基本找不着。里头工作人员很少,只有一个保安守在外头,和一个上了年纪的管理员在里头。
纪寒说:“我到档案馆内取点东西,你在外边等一下。”
还没完全褪去心虚的付浩然郑重点头,无比乖巧地坐在石凳上等人。
等着等着就开始感到丁点无聊,爪子不安生地伸去碰一碰石凳边上野花的花蕊,去点一点野花的瓣叶。
从档案馆出来,纪寒就看见付浩然一个人在跟那花玩得不亦乐乎,样子傻得让他不由一笑。好不容易压下嘴角,才走上前去,并递上一张塑封过的复印纸。
“这是什么?”付浩然低头看向复印纸,“哎呀……”
里头的内容不多,就几行字句,且用词颇为平实,用重复的话来讲述孩童跳水坑玩游戏的小故事。
光是用看,付浩然似乎就能听见有竹木筷子敲在瓷器面上,叮铃出的一阵遥远节奏。他合着记忆里的旋律,情不自禁地小声半念半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