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瑢予轻笑一声,食欲淡了几分,他垂下睫,没发表什么意见。转而问:“不说这个了,你在军队的事朕没兴趣。你上次和朕一起上街的事,有人知道吗?”
“没有。”沈韫神态肃然。
“那官盐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沈韫终于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不明白江瑢予为什么要说这些,不过他还是斟酌着回答:“那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的。”
“很快?”江瑢予嗤笑一声,放下筷子,彻底没了胃口。
沈韫目光紧张地看向江瑢予,完全不知道他又说错什么了,他还以为是江瑢予不信他的话,担心官盐低价横行的事,又补上一句:“陛下不用担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江瑢予看着他,但青年脸上的肃然表情全然不似作假。
他该说,是沈韫演技过于精湛呢?还是该为他连自己都能骗过而感到一丝欣慰?
到最后,江瑢予险些失笑了。
“陛下。”沈韫本能地察觉到气氛一凝,他望向江瑢予,可后者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了,再看不出半分不悦端倪。
“……罢了,吃饭吧。”到底,江瑢予还是没在这事上逼他太紧。
一顿早膳潦草结束,沈韫想找借口再多逗留一会,奈何江瑢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疲惫地一挥手,让人退下了。
人去房空,江瑢予靠坐在梨花木铺就的坐榻上阖目养神,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心。
因为沈韫的忽然出现,他原计划被打乱,原本用来批阅奏折的时间被拿来吃了一顿不大顺心的早膳,他还得当做不知道沈韫做的那些事。
这小子,简直胆大包天。
若是换成旁人,他早就将人处置了,也就是沈韫,敢在他眼皮子底下——
“算了,”江瑢予置之一笑,叫来高福,“朕上午叫了林尚书,稍后他来了直接让人来御书房。”
“是。”原本在一旁候着的高福立时出门,半点不敢耽搁去迎候户部尚书林之远。
盐官一事御史催他催的着急,江瑢予又何尝不知,只是这事牵扯甚广,夏立淳在他眼下做这种事,不就是料定他掣肘不了他么,这老东西作威惯了,恐连尊卑都忘了,也该是时候叫他吃点儿教训。
江瑢予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然而眼睫弯起的弧度却始终不达眼底。
就在江瑢予审阅刚呈上来的折子时,高福禀告的声音传来:“陛下,林尚书到了。”
江瑢予手下动作一顿,将那本刚打开还未来得及看的奏折放回去,视线一抬,清越但不失威严的声音已经清晰传到房外林之远的耳里。
“进来吧。”
林之远立即举步,走进御书房。
第17章
沈韫说的很快会解决绝不是和江瑢予口头说说而已。
他一直都在准备,从来没有停止过。
之前徐临海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如果他再像上次一样在明面上堂而皇之调查,同样只会什么都调查不出,一拳打在棉花上。所以他很快转变了策略,万幸,通过跟王管家打好关系,他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每逢月旬,王管家都会去一趟望月楼,而很微妙的是,李长丞也在那一带出没过,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沈韫不动声色悄悄跟过几次,发现这李长丞也不是个老实的,通过低价出售私盐得来的利润他也并非全部交由夏立淳。
他这是准备私藏银两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还是根本就不信任夏立淳和他尤有嫌隙呢。
沈韫不无疑惑地想。
他高坐屋顶之上,支起一条腿闲闲晃荡,完全不担心会被人发现。而这间屋顶正是李长丞的书房,地势高阔视野偏僻,在这样一个极其居高的位置,下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江瑢予的寝殿他都没少趟。
何况这里。
沈韫轻笑一声,继续注意下边动静。
今日是李长丞缴纳官银所得收入固定期,林之远作为户部尚书,一大早就带着手下浩荡赶来,清点银饷收入国库。
都是夏立淳的人,沈韫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碰碰运气,看能否听到什么有用信息,直到书房内忽然传来一声不太愉悦的争吵。
沈韫神色一动,腿立即老实一收,专心聆听下边动静。
“李大人,你这账簿貌似和银两有些对不上啊,”林之远眯起眼睛,语速虽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质询:“据本尚书所知,盐当近两月的销售量远不止这些,怎的利润就这么点,不知李长丞作何解释?”
李长丞看着他,在那双精明犀利的瞳孔中他能清晰看见自己镇定的面孔。但那全是假象,他压根不如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他心慌至急,心跳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