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孙石韦走了进来,看到屋内几人的脸色,一时有些怔住————妻子惶惶不安,长公主和晟王似有震惊,定远侯满脸不解,而许箐则带了几分恨意。
看到孙石韦,许筠似乎松了口气,连忙问道:“石韦,琛儿怎么样?”
众人的目光又悉数落在孙石韦身上,孙石韦说:“并无大碍,左臂的伤口有些深,又加上受伤后有跑动、使用手臂的情况,所以失血过多,不过好在四舅兄处置及时,伤口已经止血包扎,我再开几个补血补气的方子,按时服用即可。”
听到这话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孙石韦继续说:“另有一件事,琛郎君的伤口发黑,应是有少量的毒,我一时还没想明白是如何造成的。”
长公主连忙问道:“可知是什么毒?”
孙石韦答:“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毒非常少,伤口周围只有一点被沾染的情况,更像是无意中碰到的,这样剂量的毒只会对幼小胎儿造成影响,亦不会致命,对琛郎君并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我在处理伤口之时已经将毒全部清理干净,之后的药方中也会加入解毒的药物以防万一。琛郎君日常习武,身体强壮,我估摸着明日就能醒来。”
众人这才真的放心下来。
“御医还在里面吗?”长公主问。
孙石韦:“杜院使已经回宫复命去了,长主有事交代?他应该还没走远。”
“没,走了就好。”长公主松了口气。
许箐看了一眼晟王,又出声叫了一声定远侯,三个人眼神交汇,立刻动了起来————许箐拿剑直冲定远侯颈间,晟王则闪身用手拦在定远侯身前。
“四哥你做什么!”许筠脱口而出。
剑停在晟王手臂前。
长公主立刻说道:“别紧张,季亭没拔剑。”
许筠定睛一看,果然那剑还带着剑鞘。
许箐开口道:“石韦你来看,若是这样的话,是否会造成琛儿手臂上的伤口?”
孙石韦上前仔细观察片刻,说:“确实很像。”
许箐把剑放回原处,晟王则开口解释道:“刚才剑的走势是冲着颈间而去,若没有我拦那一下,必定是剑刃划过颈间。剑刃……剑刃!剑刃淬毒,毒素顺着剑身流到剑尖!我听闻西……我昔年听闻有杀手惯常于行刺之时在剑刃上淬毒,这样即使割喉不死,也会让被行刺之人中毒。不知琛儿是做了什么抵抗,这剑只刺到了经脉而非贯穿手臂,因此只有少量的毒素留下。”
“是腕箭!”许箐道,“我去年送给他的腕箭就在他左手上!我教过他怎么抵挡这样的进攻。落华!去把琛儿随身的东西都拿来!”
不一会儿,落华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个腕箭,一个机括和一把匕首。许箐立刻上前动手拆开查看————五支腕箭都已用完,机括之中还剩一根银针。
看到这些,长公主的心已经沉到谷底,她不敢想象若救援晚到一步,还剩一根银针和一把匕首的许琛要如何应对那些意在取他们性命的杀手。那一刻他有没有害怕?有没有绝望?有没有埋怨过自己把他带入京城这个漩涡之中?
许箐紧紧攥着手中的腕箭,面色阴沉,是真的动了气。
晟王上前搂过他的肩膀:“别着急。”
许箐强压心中怒火,半晌,拉过晟王的手低低说了句什么,晟王连忙扶住许箐,道:“我们先回去了。”
许筠见许箐面色有异,连忙道:“四哥可是不舒服吗?让石韦看看罢?”
“无妨,你们照看琛儿就好。”晟王言毕,便同许箐离开了侯府。
孙石韦走到许筠身旁轻轻安抚,后又问定远侯道:“许侯,不知四舅兄可曾习过医?”
定远侯摇头:“不曾,怎么有此一问?”
孙石韦:“四舅兄给琛郎君的处理方法颇为妥当,我还以为他连医理都有涉猎。”
定远侯说:“或许是济世堂罢。”
济世堂是许箐的产业,孙石韦是知道的,当年他正是在济世堂遇到了许筠。这些年许筠虽并未提及,但孙石韦心中明白,家中超过自己俸禄以外的开销,全都是许箐贴补的。而自己家中小药园中的药材,则都是来自济世堂。既然许箐经营着药铺,了解些许医理也合乎情理,孙石韦不疑有他,见天色已晚,许琛也并无大碍,便带着许筠告辞了。
“我去看看琛儿。”定远侯未去看坐在一旁的长公主,而是径直走进了许琛的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许琛,定远侯心里浮起了许多想法,但又都被自己强压了下去。他虽然在外人看来极好拿捏,但并非不懂朝堂诡谲争斗。今日之事来得蹊跷且荒唐,他从晟王和长公主未言明的话中听出了问题,晟王的无奈,长公主的痛心和季亭的恨意,都齐齐指向了一个人。他与那人昔年也曾情同手足,他一心为着仲渊,在外带兵打仗从不言苦。为了平复那人心中的不安,他娶了长公主。又为了所谓的朝堂制衡,他多年未与长公主有所出。后来因着许琛的出现,又加上降服了札达兰,过了两年相对舒心的日子。如今长公主刚刚有孕,一切便又出变数,他不想相信,但似乎也不得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