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之后虽多妄言,但多少有些真实想法在其中。”
许箐知道夏翊清是打算探个究竟,便道:“人生一世,总有些回不去的过往。我的过去非常久远,有些记忆早已模糊不清。那年我心绪难平,其实是因为我发现……我发现我忘记了我娘的容貌,就连那些与她在一起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夏翊清未料到自己这一问竟教小叔回忆起伤心往事,连忙道歉。
许箐却并未在意,而是问道:“四郎,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死亡吗?”
“气息脉搏消失?”
许箐摇头:“那是生理意义上的死亡,真正的死亡是这世上再无人记得你。那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想不起来我娘的容貌,她……她快要从我的世界里真正离开了。所以我那时才会想起那句词。那词不是我写的,只是我偶然看来,便记在心中。现在想想,倒真是应景,她老人家若是知道我将她忘了,估计得打死我。那可不是愁到断肠,是被她打到断肠了。”
夏翊清犹豫着开口:“那现在……?”
“早忘了,”许箐淡然说道,“忘就忘了,我还记得她这个人就行了,样貌不过一副皮囊,抛开那副皮囊之外,她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夏翊清语带歉意:“我也不知道为何,对旁的事情总可以压制住好奇心,可碰到小叔的事就总想探个究竟,小叔别怪我。”
许箐摆手:“你还这么年轻,要没点儿好奇心还活个什么劲?不过说好了,这是咱俩的秘密,不许跟任何说,琛儿也不行。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我二十多岁喝多了酒想娘想到胡言乱语。”
夏翊清被许箐这话逗得发笑,他点头道:“我不说,这事我从没听过。”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 使团
次日宫宴之上,天家宣布将长纾记于夏翊清名下,因夏翊清暂未娶亲,便先将长纾养在慈元殿,同时准许夏翊清不必通传递贴,可随时入慈元殿看望长纾。众人各怀心思,有意无意地教夏翊清喝了许多酒,直到第二日,许琛自骁骑营回城,去往栩园时,夏翊清正因为宿醉在床上歇着。
许琛轻声走至床边落座,将夏翊清的头挪到自己膝上,用指腹替他揉着额头。良久,夏翊清才出声道:“竟是不知你何时来的。”
“我还当你耍赖懒怠,竟是睡过去了?”
“睡得迷糊,以为是梦。”夏翊清语意慵懒,“解酒茶汤也解不了这宿醉头痛,我再也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昨儿我都怕你晕在宫中,你那几个兄弟那般灌你酒,竟只有八皇子替你说了话。”
“八哥还小,看不懂宏王的脸色。”夏翊清抬起手,自许琛袖中摸出一物,笑道,“我说你这袖子怎的这般沉,原来是藏了东西。”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不过是秦高濂最近几次宴请。他倒是阔绰,只在三品居便花了上千缗,这两个月三品居的流水颇丰,该是谢他照顾我生意才是。”
夏翊清笑笑,问道:“有什么重要事吗?”
“都是宴请秦淮漳的故交,这些老臣在秦高濂调入刑部之事上多少出了些力,算是谢礼了。除此之外便是请刑部尚书盛弥,不过盛弥是个硬骨头,喝了茶吃了素斋,却什么都没应承。还有就是鸿胪寺少卿滕叡,说了些关于西楚使团之事。”许琛问道,“你怎么想?”
“宏王想接待西楚使团的意思很明显了。”夏翊清随意地甩了一下手,“让给他就是,我也不想见西楚的人。”
许琛问:“你昨儿没听出天家的话音吗?”
夏翊清:“听出来了,但我这段时间风头过盛,相比而言宏王有些被压制住了,西楚之事就让给他好了。”
“可天家已经选了你,你怎么让?”许琛问。
“明儿我进宫去找天家说说。”夏翊清拉住了许琛的手,“你是不舒服吗?怎的手抖了?”
许琛甩了甩手,说:“栋哥找来一张强弓,骁骑卫中只有纪寒能稍稍拉开,今儿我去的时候他们起哄,要让我试试。”
夏翊清来了兴趣:“多重的?你拉开了吗?”
“四石弓。”许琛笑着说,“比我那把弓还重。我真的是用尽全力才拉开。”
夏翊清坐起身来:“难怪你手抖了,赶紧歇歇。”
此时一只木鹞飞落到夏翊清手上。
自从去年冬拿到新的标记之后,夏翊清就一直随身带着。后来他又多了两只木鹞,一个是用来接收院里消息的,另一个是和乔旭通信的。他把这三颗珠子串在一起,挂在了手腕上,除进宫外片刻都离身。
夏翊清打开木鹞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就没有一刻得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