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过一刻钟,夏翊清才渐觉恢复过来,缓声道:“这几日睡得不好,终究还是扛不住了。”
“你这身子,教我如何能放心?”许琛轻叹一声,起身取来帕子让夏翊清擦汗,“怎的突然就难受起来?”
夏翊清道:“因着之前那毒,我十岁前总是时不时就会骨节酸痛,尤以冬日里为甚,这些年倒是一直未曾有过了。大概是这次舟车劳顿,天气又冷,才又发作起来。”
“可有办法缓解?”
夏翊清:“你去我药箱中找一只绛色药瓶取来。”
许琛立刻照做,又取来温水一同递于他,看他将药服下,又缓过一刻,面色逐渐恢复如常。
“这是什么药?”
“止痛的。”夏翊清倚在榻上,软绵无力,“今晚我须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你倒不如现在就睡。”
“只是身上不爽利,倒也不困,现在歇了夜里又该清醒了。”夏翊清拉过许琛,“过来陪我说说话罢。”
“想说什么?”
夏翊清略斟酌一番,才开口说:“他真的想过把皇位传给我。”
许琛搂过夏翊清,轻声问:“你改变主意了?”
夏翊清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明之并未跟我详细说,但我想天家大概只是闪过一丝这念头罢了。我身负元氏血脉,且无子孙缘分,为着国祚绵延,他大抵也不会真的给我。”
许琛清楚,若天家真的决心要让夏翊清继位,那定是容不得拒绝的,这些日子夏翊清心中难安,才会这般进退两难。他安慰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夏翊清:“六哥薨后,这朝中的形势又要变了。”
许琛问:“你是不是在想宥王?”
夏翊清点头:“若大哥还是太子,若当年事发之时我有现在的能力,我定会相助于他。可现在即便我想,他也是不可能了。”
“这已是无可挽回了,你也莫要再挣扎纠结于此,免得让天家疑心。”
“我自是知道的。”夏翊清轻叹一声,旋即换了话题,“这次来棣州,你可想去密库看看?”
许琛:“密库在棣州?”
“在棣州阳信县的一座孤山上。”
许琛颔首:“那倒是不远,若有时间可以去一趟,也让我见识一下我家翊哥儿到底多有钱。”
“我其实也没见过。”夏翊清说道,“明之说只有亲自见过才能明白,所以我想趁这次去见识一番。”
许琛:“不会整座山都是罢?”
夏翊清:“应该不会。”
许琛低头,见夏翊清正捏着自己腰间香囊,笑道:“这香囊留不住了,你还是摘走罢。”
夏翊清立刻取下香囊:“归我了!”
许琛:“早说过要给你,忍了这多天又是何苦?早些拿走多好。”
夏翊清将香囊放到鼻下轻嗅,满心欢喜。许琛充满爱意地抚摸着夏翊清的后背,刚要说话,就听归平在门外传话,说是有拜帖。
夏翊清略直了直身子,唤归平进来回话。归平将拜帖递到夏翊清面前,道:“棣州知州曹随请见,四大王还是看一眼这拜帖罢。”
夏翊清接过拜帖打开,自里面滑落出一摞钱引,他面色不变,将那钱引又原样放回,把拜帖还给归平,道:“我累了,今日不见客。”
归平应声退出,许琛道:“这是给了多少钱?看都不看一眼?”
“三万缗。他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吗?”
许琛撇了撇嘴,说:“三万缗是我近五年的俸钱了,竟还入不了你的眼?”
“你的俸禄还这么低?”
“你一年公使钱就有二十万缗,自然觉得我俸禄低了。”许琛道,“我家已算极富贵的了,每年俸禄食邑加起来,堪堪十五万缗而已。”
夏翊清:“可公府厮儿们的月钱都很高,归平和平留的月钱已和正五品朝官相差无几。”
“他们俩领公府和侯府双份月俸,其他人并没有那么多,但确实在我家做事拿的多一些。”许琛又将夏翊清搂入怀中,“莫要算这些钱了,咱们一路上安排了那么多事,如今便是偷懒一下午也无妨,你快歇歇。”
话虽如此,可毕竟是领了差事,夏翊清总也不好真的放开赈灾事,他道:“我是闲不下的,身上懒怠,心里却不敢停,左右不用出去奔波,你陪我再想过一遍,看还有没有遗漏。”
“劳碌命啊!”许琛无奈轻叹,却还是陪着夏翊清将赈灾事宜自上而下地整理过一遍,确认他们此番路上的安排没有遗漏,才算是放下心来。
归平既知道了他们二人在榻上休息,又见夏翊清带了些倦容,便没再进屋打扰,只隔着窗户回话道:“四大王,曹知州又加了两万钱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