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除夕。
筵席之上,天家一直若有似无地看向夏翊清。夏翊清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夏翊清越正常,天家心中就越觉难受。
皇后道:“好久没见到翊儿了。”
夏翊清起身回话:“儿病了许久,一直没有进宫给嬢嬢请安,还望嬢嬢见谅。”
皇后温柔地说:“无妨,你病了这些时日,如今可好了?”
夏翊清恭敬回话道:“儿已全好了。”
“那便好。”皇后笑道,“转眼你已过了十七了……”
天家抢过话来:“是啊,转过年翊儿就十八了,这段时间翊儿替朕做了不少事,就连出去休养也帮着安抚灾民,实在是辛苦。陈福,去命人将那架双面盘金绣的万马图屏风送到寭王府上。”
夏翊清躬身道:“儿只尽了绵薄之力,况且如今依旧有灾民生活艰难,儿万不敢受主上恩赐。”
天家摆手:“朕知你心意,这些日子你王府里送出了不少银钱,这屏风是你该得的,那些灾民自有人去安置,你不必再担心了。”
夏翊清不再推辞,谢恩入座。
天家又说:“庄妃进宫多年,养育寭王有功,进端贵妃,赐居承乾宫,年后册封移宫,皇后去操办就好。”
柴氏受宠若惊,立刻起身谢恩。
天家又道:“翊儿今晚就别出宫了,你从封了王便没再在宫中住过,今儿端贵妃大喜,你留下陪她一同守岁。”
“儿遵旨。”
宫宴结束,夏翊清陪着端贵妃一路回到鸾仪阁去。到了正室,端贵妃让一众宫人在外间随侍,自己则与夏翊清在里间单独叙话。
“翊儿,此处并无外人,你同我说实话,你如今究竟作何想法?”
夏翊清郑重说道:“娘子知道我的身世,我是绝不可能有那僭越野心的。娘子在后宫之中知道得越少越好。”
端贵妃欣慰笑道:“翊儿真的长大了。”
夏翊清道:“如今娘子是宫中唯一的贵妃,这后宫之中的手段你比我清楚。我在前朝并无所求,但不是无所求就能安稳的。顺妃娘子比娘子早进妃位,宏王又比我早封亲王,如今我冒了头,他们那边自然视我为眼中钉。”
端贵妃点头:“我当年既能保得住你,如今就能挡得住那些手段,这你不用担心。只是今儿皇后娘娘的意思你可明白?”
夏翊清:“这也是我想同娘子说的,嬢嬢的意思并不重要,年前我同天家谈过,天家暂时不会给我赐婚,娘子也不必替我操心,这些事情我都能处理好。若是有任何人想给我说亲事,全数推给天家就好。”
“好。”
“那些年娘子表面上的冷淡是种保护,所以如今我的隐瞒也是保护,我知道你能懂我。”夏翊清起身,走到端贵妃膝边蹲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今日给娘子一句承诺。当初娘子护我周全,如今该我护着你安稳余生了。”
这话说得端贵妃鼻子发酸,她将夏翊清扶起:“好孩子。我只再问你一句,你确实不想吗?”
夏翊清起身直视端贵妃,问:“娘子可曾想过皇后的位子?”
端贵妃连忙说道:“当然没有,我从来就没想过,我连妃位都没想过,如今这样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夏翊清:“娘子从未觊觎慈元殿,儿也无意于东宫。”
“我明白了。”端贵妃松了口气,“好了,我们好好过个年。”
鸾仪阁中一片祥和,端贵妃和夏翊清给一众宫人都赏了不少银钱,刚刚敲过二更,众人正围坐续话时,一声尖细哀嚎划破夜空。
夏翊清和端贵妃对视一眼,端贵妃立刻吩咐海菘蓝前去打探。
片刻之后海菘蓝进来回话:“是叠雨轩。”
端贵妃有些发怔:“叠雨轩……是康修媛。”
“今儿宫宴上确实没见到康娘子。”夏翊清顿了顿,惊道,“莫不是六哥?!”
端贵妃颔首:“你之前一直在城外静养,怕是并不知道。自入秋以来,六郎便起了病。叠雨轩日日请太医,却总不见好。康娘子曾请我去看过,六郎的脉象……比你那时更为诡异。十一月那场大雪后六郎病情更重,太医和代内人都说,若是熬过这个冬天慢慢就能好,看来是没熬过去。”
夏翊清低声说道:“天家很喜欢六哥的。”
端贵妃叹了口气:“我们去看看。”
夏翊清阻拦道:“今儿娘子进了位,我得了赏,可康娘子失了孩子,我想她此刻最不想见的大概就是我们了。”
端贵妃停住了脚步:“话虽如此,但以我的位份,总是要去看的。”
夏翊清说:“现在肯定有人去通报了,不如等天家和嬢嬢去了之后再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