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清坐在药园正房次间的榻上,轻捣着手中药草,即墨允悄然进屋,在他身后停留片刻,方才出声道:“我道你是演的,没想到竟真让你如此难过。”
夏翊清骤然回神,收敛神色,说:“明之还是如此悄无声息。”
“是你心中不安。”即墨允坐到夏翊清的对面,“可愿同我说说?”
“今日勤政殿这一出,天家信了多少?”夏翊清问。
“八成。”
又是长久的沉默,夏翊清哂笑一番,道:“竟信了八成,若知如此,我该早些演这一出才是。”
即墨允难得见夏翊清这般模样,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夏翊清继续说道:“我拒了绿茶酥,他怕是以为我连勤政殿的吃食都不信了,才会让你来看我的罢?”
“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意思?”即墨允问。
“我只是不再爱绿茶酥了而已。”夏翊清放下手中捣药的杵,终究是将面上的表情控制住,问即墨允道,“天家召知白去是何事?”
“长主在西郊山上有个温泉别院,天家想让知白护送你去那边休养一阵。”即墨允怕夏翊清多想,又接着解释说,“如今京中没有什么大事,你去就只是休养,他没旁的意思。”
“无妨,怎样都好。”
即墨允叹气,道:“他如今心中是对你有了愧,可若你一直这般模样,他的耐心也会耗尽,你……你是懂分寸的。”
夏翊清微笑道:“我自然明白,既然他要我去休养,那我便好好休养。魏拓的事刚了结,我若是现在立刻想通,他定是不信的。————不说他了,之前我托你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即墨允点头:“办好了,还要多谢四郎。”
夏翊清:“那些钱我一人也不可能尽数用完,不如帮帮你们。每年暗桩收入九成都入了内藏库,你们经营得再好也拿不到多少钱。成羽的产业虽然多,但许家人也多,世叔一人要养着晟王府,还要补贴他哥哥妹妹家中,要是再贴补赤霄院,岂不是要累死他了?”
“这些年他给我补贴的确实不少,”即墨允道,“包括之前我同你提起的那个地方,全部都是他在养着。”
“不要再麻烦世叔了,”夏翊清看向即墨允,“以后赤霄院用钱就从那库里取就好,那些银钱养上百个赤霄院都是足够的。”
即墨允笑了笑,自腰间摘下那赤色令牌递与夏翊清,道:“早该给你的。”
夏翊清连忙把令牌推还给即墨允:“你这是作甚?”
即墨允将令牌塞回到夏翊清手中:“自今日起赤霄院有两名院首。四郎可以随意调动赤霄院所有人员和档案,不用知会我。冷思冷念不仅是你的护卫,也是你的亲信,他们以后直接向你汇报,你不让他们说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告诉我。院里都认识他俩,有事让他们去传达就好。”
夏翊清摸着那令牌片刻,突然抬头问道:“明之你莫不是想跑路?”
即墨允未料得这一问,先是愣愣,接着便笑了起来:“我若是想,言清死后就跑了。四郎放心,一切照旧。只是以后天家会让你办更多的事情,我难免照顾不周,有这令牌会方便很多。”
夏翊清这才放心下来:“之前世叔说你们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我们的退路当然会告诉你的,难不成我们还会不告而别吗?”
“是我想多了。”夏翊清自嘲地笑了笑,摸着那令牌不再出声。
即墨允见他神情,便道:“同我说说罢。”
夏翊清有些恍神,他双手抱膝坐在榻上,旋即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礼,说道:“明之莫怪。”
“当然不会。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那时在宫中生病受伤时还拉着我不让我走呢,怎的长大了反而客气起来了?在你自己府中,自然想怎样就怎样。”即墨允给夏翊清满了杯茶,“是不是想让我陪你待会儿?”
夏翊清点头。
“想问什么就问。我藏着的最大的秘密便是言清,如今你既已知季亭的身份,其他的就更没什么可瞒你的了。”
夏翊清把下巴放在膝盖上,低声问道:“明之,能不能告诉我赤霄院到底是怎么成立的?”
即墨允道:“当年言清是为了救你父亲,才向先皇提出成立赤霄院的。赤霄院独立于朝堂外,不涉政务,最开始是用来监察……监察皇室的。”
“监察皇室?”夏翊清疑惑。
即墨允:“是。当年言清的名声太盛,先皇疑心东宫野心,于是召了他入宫。他们密谈一夜后先皇连下两道明诏,先是承认了言清东宫客卿的身份,后又让东宫监国理政。另有一道手谕密诏,便是组建赤霄院,赤霄院建立之初只有我和季亭两人,那段时间他跟我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他说赤霄院用的好了就是国之柱石,用不好就会遭万人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