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掌着国库,如今户部尚书说国库难以支持,堂下的一众官员都立刻附议,都说要议和。
冯墨儒问:“魏相公,户部是真的没有银钱了吗?”
“冯枢副这是怀疑我吗?”魏拓转身直视冯墨儒,“你枢密只管要钱,何曾知晓户部的艰难?这仲渊上下何处不用钱?!今年春旱,户部拨了一百万缗赈灾,后又追加五十万缗。自二月定远公带兵出征开始,花钱如流水,至今已用去近二百万缗,你当我户部是能随便变出钱来的吗?户部已经提前支取了明年的预算了!且已免了南方受灾的七十余县的税收,明年本就要缩减支取,如今再要钱去前线便是寅吃卯粮,若再遇灾祸,哪里还能拿得出钱来?”
“寅吃卯粮也总好过无粮可吃。这一战若是败了,边境数十万军民便成了流民,岂不更是国之灾难?既还有人,便总要试一试才行!未尽全力就先言败,绝不是我仲渊男儿该做之事。”冯墨儒对天家躬身一拜,“臣早年间曾跟随长羽军征战,至今不忘军中铁血,长羽军从未有不战言败的道理!臣请命,亲率这两万士兵支援前线。”
“荒唐!”天家又气又急,“你堂堂兵部尚书、枢密副使,亲自跑去前线像什么样子?我仲渊无人了吗?!”
文昌伯出列道:“陛下,臣请议和。”
“文昌伯?你竟然也……”天家瞪向堂下之人。
一众官员都道:“臣请议和。”
宏王上前行礼:“陛下,臣以为魏相公所言极是。如今户部既说银钱短缺,想来也真的是支撑不起长时间征战,如今这两万人就算全数去了前线,也不一定能有什么作为,定远公已奋战数月,难道成败就真的系在这两万人身上吗?请陛下三思。”
天家转顾夏翊清,问道:“寭王,你认为呢?”
夏翊清回话:“军国大事,由陛下裁决。”
“朕问你的看法!”天家说。
夏翊清躬身:“臣以为,两万人虽少,但也并非全无助益。若未尽全力就退,之前的牺牲便显得毫无意义,恐寒了前线战士的心。但另一方面,户部还要考虑仲渊各地各处的开销,如今已提前支用了财政预算,想来也是十分艰难在维持了。至于是和是战,最终还是陛下决断,臣不敢僭越。”
夏翊清这话看似说得头头是道,可不过是把殿上各位官人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
天家无奈摇头:“你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夏翊清躬身道:“臣愚笨,请陛下息怒。”
天家不再看夏翊清,转向百官:“还有谁有话说?”
良久的沉默之后,一个声音响起:“臣愿领兵!”
百官闻言都侧头看去。
许琛出列再拜:“臣请领兵,奔赴前线。”
天家微微皱眉:“许卿?”
许琛恭敬回话:“回陛下,臣愿领兵支援。冯枢副说得对,长羽军从未有不战言败的道理。如今并非山穷水尽,尚有两万士兵可以一战,万万没有现在就提出议和的道理。”
“你还太小,我朝中又不是没有武将了!”天家摆手,“用不着你!”
可一众武将并未有一人出列,天家瞪向一旁:“武忠伯?”
“臣……臣年事已高,恐误了军事。”
天家又问:“诚武伯呢?”
陈福说:“回陛下,诚武伯今日告假。”
“好,好啊!”天家起身走下御座,“躲得个干干净净,安稳了这些年,朕看你们身上的骨头都已经软得不能再软了!”
许琛再度躬身道:“如今前线尚有一息机会,臣受皇恩多年,愿为陛下驱驰。为臣者,有敌来犯自当披甲上阵。为子者,不能眼看义父在前线浴血挣扎而安坐家中不闻不问。臣请带兵前去驰援,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人,也必将贼寇赶出我仲渊国境。”
天家尚未发话,就见魏拓转身道:“平宁侯少年英豪,下官佩服。只是你从未在军中行事,别到了阵前看见血先晕了过去。”
许琛倒也不恼,只看着魏拓道:“魏相公,我从小跟随义父义母练功,受伤莫说百次也有数十次之多了。去年我在江宁府携三十名骁骑卫一起斩杀刺客上百人才护得寭王周全,若说见血,我可是比魏相公见得多。”
魏拓没想到一向在朝堂上安静得如摆设一般的许琛会如此反驳他,一时有些意外。他看向许琛说道:“可你毕竟年轻,你这样的到了阵前又能如何?两万人又能起什么作用?”
“两万人又能起什么用?魏相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许琛直视着魏拓,辩驳道,“周武王牧野之战、项羽彭城之战、周公瑾赤壁之战、谢玄淝水之战,前代帝王有虎牢之战,国朝太祖更是以三万亲兵歼敌四十万众得以立国,这些以少胜多的战例难道全是胡诌的吗?放开前人历史不谈,本朝开宇二年,长主率三千骁骑卫将一万扎达兰先锋军斩于马下,你敢说那三千人无用?开宇六年札达兰突袭克烈,驻守克烈的两千士兵死死守住营帐,直到援兵赶来,你敢说那两千士兵不是关键吗?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关键人物。如今还有两万人,谁又能确认这两万人就不能扭转战局?更何况,两万人能起多大作用是要到阵前才知道的,不是魏相公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判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