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思乱想了,你也得休息了。”许箐睁开眼睛,盯着满脸愁容的晟王。
晟王连忙问道:“你不是睡了吗?”
“就你这么盯着我唉声叹气,我能睡得着吗?”许箐笑着拉过晟王的手,“我真的没有瞎想,这次真的是你想多了。”
晟王笑着刮了下许箐的鼻尖:“好啦!是我想多了!睡觉!”
因为此时天已大亮,两个人怕晚间难以入睡,便都只是和衣而卧。
史书云:
开宇二十年八月癸卯,帝感疾,后尝诏诸子侍疾,皇太子虽往,无忧色。帝不怿,曰:「朕有恙,汝何无忧?」对曰:「臣忧于内,不为外人所观。」帝曰:「朕外人乎?」对曰:「上为君,吾为臣。」帝大怒,曰:「国朝孝治,似此不孝不仁,天下不可付矣」,遂诏值宿翰林入内。
九月癸丑,容贵妃崔氏薨,年三十七。上念其旧侍东宫,深悼之,发哀苑中,谥曰恭纯。
九月癸酉,落皇太子,改宥王,知经州。
崔氏旁支及参与此事的官员全部以各种名头被黜落。
九月二十五,废太子诏书自两府发出当日,宥亲王车驾便离京去往经州。
十月,大内又另有旨意传出。
英国公夏翊清进封高密郡王,出阁,赐高密郡王府。
秦国、齐国镇安昴长公主改封晋国、秦国镇安昴长公主,赐柱国勋。
许箬晋开国县公,赐柱国勋。
许箬之子许琛,晋拱卫大夫,遥郡景州防御使,赐上轻车都尉勋;之女许仁瑲进县主,改封号“英嘉”;之子许仁珩为定远公袭爵子。
许家一门的封赏又引来许多猜测,天家未曾将当日东宫的详情公之于众,是以长公主和定远侯的赏赐封号就显得有些不明所以。而许仁瑲已于周岁时获封郡君,且得了昔年长公主的封号“端淑”,如今又晋县主,新封号中还有“嘉”字,明显是要随永嘉宸公主的封号排序,这恩赏有些太过了。但最值得玩味的,还是对许琛的赏赐。
拱卫大夫是武官正六品之首,虽然俸禄官品较之前无差,但地位还是稍有不同。而“遥郡”则是武官特有的贴官,品阶随本官,且不必到属地上任,亦不必管辖属地内的事务,是一种特殊的恩赏。国朝的遥郡贴官大多赐与旁支宗室和将领储材,为他们出任地方或升任实权之前的必经之路。
许琛所领的景州属于燕山路,是与草原比邻而居之地。许家与草原纠葛颇深,许琛如今又领了景州防御使,天家的意思已然很明确,以后国朝领兵卫戍草原的将领,大概还是姓许。
许琛如今正经的官职该是「拱卫大夫、遥郡景州防御使、上轻车都尉、平宁开国伯、食邑二千户、实食封一百户」了。然而,他并无实际差遣,依旧是燕居的状态。
这便是天家的所谓“平衡”。
经此一事,仲渊朝堂的格局大变,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即将开始了。
这是夏翊清出宫前的最后一晚,他坐在浣榕阁的房檐上看着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宫殿,心中思绪感慨万千。
“四郎还不休息吗?”即墨允悄然落在夏翊清身边。
夏翊清却以问代替回答,道:“明之今晚又来看看?”
即墨允:“这些年也来习惯了,这是最后一夜了,想着再来看一看。”
夏翊清看着即墨允,语气诚恳地说道:“这些年多谢明之的提点。”
即墨允摆手:“四郎言重了。”
夏翊清侧头看向即墨允,问道:“明之,这便是你几个月之前说的大喜吗?”
即墨允轻叹一声:“当时我只是知道他有意让你出阁,未曾想是这般光景。”
夏翊清道:“我宁愿不要这喜。”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即墨允劝道。
“明之,你信吗?”夏翊清问,“那日东宫发生的一切,你相信吗?”
即墨允:“有些事我们信不信并没有用,他信了那便是真的。”
“可我不喜欢这样。”夏翊清说。
“那就要努力啊。”即墨允看着夏翊清道,“等你有了权力,有了地位,自然会有人以你的喜好为喜好,自然有人会帮你完成你想要的事情。”
“只能如此吗?难道有权力地位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吗?”
即墨允沉默半晌,说:“四郎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他也曾经问过我一样的问题。”
“后来呢?他得到答案了吗?”夏翊清追问。
“后来他死了。”即墨允缓缓地说。
夏翊清看着即墨允的神情,低声道:“抱歉。”
“没什么,他死了快二十年了,这世道还不如他活着的时候。”
“明之?”
“只有拥有权力和地位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即墨允正了正神色,“而只有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才能决定这世道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