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彦超欢喜离开,留在莲云大师一人。
他刚一出门,躲在暗处的村民七七八八聚拢上来低声问:“村长,你真的把大师请来了?”
“这下村子里以后不会发生怪事了吧!我真是怕死了,那张婶生出来的竟然是个死胎,真是吓死我了!”
“那谁家亲戚不是也怀孕了,也是死胎哟!”
“赶紧让莲云大师做做法吧!我可盼着他来了,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咱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吗?”
姜彦超说:“都散了吧,别挤在这里了,收拾收拾,明天早上赵子方做法事。”
多嘴的婆婆瞅了眼赵家的房子:“住这里,也不怕他想起那些事?就应该住到你家去!”
姜彦超心生不悦:“快走吧。”
婆婆拉扯着姜彦超的手臂:“你说他不会记起来我的小儿子吧,我怎么有些后怕呢?”
“那时候他才多大?”姜彦超反问。
“那时候你也在啊!你们那样欺负他,还是人家信佛的就是不一样,居然还能原谅你们。”
姜彦超被说的有些心虚。
婆婆想到什么,问道:“当初那几个欺负他的小孩,好像也没什么事吧。”
“都没有。”
“那就好,回家了回家了,”婆婆情不自禁感叹道,“如果不是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他也不会离开镇子。后来他回来的时候我们也挨个给他道歉了,应该就翻篇了吧。唉如果不是当初他在村子里过得不好,怎么可能一个人去青龙寺过活。”
又有一个更年长的村民说:“张婶你别说了,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事儿,你别旧事重提!”
“是是是,都怪我多嘴!”
姜彦超不再说话,心里打鼓,不过他舅舅,也就是老村长说莲云大师二三十年前就与村子和解了,是心胸开阔之人,于是他也就相信了。
不知道回忆起什么,他脸色惨白。
婆婆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拐着脚离开了。
姜彦超不敢让赵子方入住自己家,当年的事情是他们姜家人办了坏事,要不然秀丽镇发生了这种大事,他也不会战战兢兢拖着不找赵子方。不过看赵子方下车时的样子,仿佛之前所经历之事早已经是过眼云烟,这才让姜彦超稍稍松了口气。
果然修佛之人就是心胸开阔啊。
屋内,赵子方环顾四周,这里的墙壁还和自己离开家时的一样,是一种残破的黄褐色,灯泡是今天新换过的,但开关仍然是老式拉线。
床铺的被褥也是新的,应该是从姜家拿来的。他冷冷的嗤笑一声,坐在木椅子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夜空。
坐了许久,赵子方终于打开行李箱,里面装着一些法器,以及两瓶子黑色的黄泉水,还有傀儡娃娃。傀儡娃娃上被佛珠缠绕了一圈又一圈,那釉色都被蹭掉了一片。所有缝隙都被用白色医用胶布粘贴,又抹上香灰加以牢固。
赵子方看着娃娃的眼睛自言自语:“你回家了,是不是应该很开心?”
娃娃没说话,它也没有任何说话或哭泣的能力。
它又被封起来了。
赵子方的手指抚摸着娃娃胸前的大头钉:“你应该感到兴奋,这样你就可以和自己家里人在一起了。姜家居然轮到了姜彦超当村长,也就是说之前你爹已经死了,你弟弟也死了,你大哥也被警察抓起来了。姜家没人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有死,你一直在我手里。”
他嘴角扬起病态的、得意的笑容,眉眼弯弯,让人胆战心惊。
他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将娃娃置于其中:“明天,秀丽镇所有的债都要偿还了,你们草菅人命,你们妄自偷命换命,你们以为神鬼不知,实际上苍天有眼,所以不允许秀丽镇有新生的孩子,不允许你们繁衍后代。”
秀丽镇,是他赵子方最后的一张底牌。
全村皆是恶人。
他也不想这么做的,但命运将他这到了这里。
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赵子方走向卧室,卧室门框是小时候他父亲做的,父亲当年是个木匠,手很巧,十里八乡都来找他打柜子。
在他五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改嫁,只留下了他一个人与奶奶相依为命。在那个小孩子们骂人不打草稿,下手没轻没重的时候,他成为了没有爹的“野孩子”。
卧室门框不到一米左右的位置有一处小小的凹陷。赵子方冷冷微笑:“我以为木头弯曲,这块痕迹也会随之消失。”
当年村子里的野孩子嘲笑他,追着他打,他拼命往家跑,不小心撞到了门框,那天流了很多的血,被奶奶送去了卫生站。
卧室书架上摆放着年幼的自己和奶奶、父母的合影,那时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