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许过家家玩得正开心,盛笑南拿上手机默默走到店外。
落日遥遥垂在天际,天空逐渐由碧蓝转向更为深沉的墨蓝,漆黑夜色从幕后缓缓、缓缓显出庞大深不可测的身形,在远离城市的这个地方,似乎连太阳西沉、夜幕降临都是慢节奏的。
“小姐,晚上我们有篝火活动,一起来玩儿啊。”旅店老板娘的儿子拎着两只桶经过,笑容爽朗地招呼了一声。
盛笑南点头,等他离开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文档有十几页,翻到最后一页,黑体加粗字体清楚明白写着“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51.98%”。
她眉心一跳,下意识转身看向店里的何嘉许。
只见何嘉许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捣鼓奶茶,圆锅里的液体煮得咕嘟咕嘟沸腾,他却盯着手里的手机,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无所适从。
他抬起头,忽然朝外看来,盛笑南没挪开眼,两人透过玻璃门对上视线。
叮的一声。
进来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她派给何嘉许用的手下。他一直定期汇报何嘉许的调查进度,只是盛笑南有意放任,从没点开看过。
这一次她点进去,言简意赅的文字表明何嘉许已经得知,何钰在20多年前就失去生育能力。
盛笑南盯着白底黑字看了一会儿,倏地扯开嘴角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柳望是否背叛何钰,是否婚内出轨,是否与其他Alpha有染后被抛弃;何钰又是否在何嘉许不知道的某个时刻和柳望商量要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又是否是柳望肚子里那个。
有没有做过,有没有想过,都是很难界定的事情。
何嘉许不需要知道每个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要追根溯源,知道何钰能不能就行。
何钰在20多年前失去生育能力,那柳望的孩子自然不是她的。同理,何嘉许也不是她的孩子。
这小孩聪明得很,只是慧极必伤,从这一刻起,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身一人,要怎么办呢。
何嘉许已经收回目光,盯着小锅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笑南不急着回去,在附近找了张小凳子坐下,悠闲地欣赏那轮缓缓沉下地平线的落日。
饵料已经下了,就看这条鱼儿够不够聪明。
看他是愿者上钩,还是调头离开。
第22章 情歌
过了十几分钟,身后传来脚步声,小圆桌上放下两碗奶茶,何嘉许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盛笑南偏头看他,何嘉许的眼皮和鼻尖泛红,忍着眼泪,又变回盛笑南印象里的兔子。
他没说话,盛笑南尊重他的沉默,夕阳西沉没了踪影,晚间的风变得凉丝丝的。昼夜温差大的坏处这时候就显出来了,一件单衣根本抵不住凉意。
“你冷吗,我们回去吧。”何嘉许的声音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盛笑南经历过更严苛的环境,这点降温不算什么,但为了照顾某个脆弱的Omega,她站起身:“回去。”
一路无言回到旅店房间,盛笑南刷开房卡,不等开灯,身后的何嘉许默不作声贴近,搂住她的腰,把头枕在她的肩膀。
云沧的天黑得很快,是十分浓郁纯粹的黑,窗帘敞着,外面一丝光亮也没有,夜色轻盈得像风,漫到房间里来。
温热的液体落在盛笑南的肩头。
养小孩很麻烦,不仅要照顾他的生活,还要照顾到他的情绪。
盛笑南无声叹了一口气,摸到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上轻轻拉开,得到何嘉许微弱的挣扎和带着哭腔的一声老师。她强硬又不失温柔地拉开他的手臂,转身与他面对。
光线近似于无,她依然看到何嘉许的眼睛里闪着水光。盛笑南很轻易地摸到他的脸颊,用指腹抹去他眼下的水痕。
掌心贴到他后脑,把他按向自己。
“这个时候你需要拥抱,而不是一个人形抱枕。”
回应她的是何嘉许更用力的回抱。
越来越多的泪水打湿盛笑南的肩头,一滴一滴,利索迅猛地砸下来,像夏天雷阵雨来势汹汹的前兆,但等待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爆发的雷声和闪电。
像从前游历的一个江南小镇。晚上躺在乌篷船里随着水波轻晃,某个瞬间她和船是一体的,流水潺潺从耳边经过,声息浅淡轻爽。
这只是一场急促的春雨,雨势盛大,却无声。
即便抱着何嘉许,体温和触感都那样鲜明真实,他依然是随时会飞走的蝴蝶,指间的流沙,或是虚无缥缈的云雾。
即使此时此刻,他们的脉搏如此贴近,他那么义无反顾地奔向她的怀抱。
但就像他说的,没有谁属于谁,谁也说不准下一秒的事。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权势无法作威作福的领域。